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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田璐,正猶豫著要不要叫醒她看看,前方的悍馬忽然亮起減速燈。
他們駛在江蘇省境內,路兩方是一望無際的田野,如今已是雜草繁盛,前方正要經過一座架在農田上的公路橋。
緊接著,不用鳴笛探問悍馬上的同伴是否出什麼事,張城也感覺到了。SUV越野車在顫抖。田璐猛然驚醒。不,是他們車底下的公路在發出小幅、卻持續不斷的顫抖。
張城快速而短促地鳴笛三下,示意悍馬一起停車。
“是不是地震了?”
就在田璐話音剛落、緊張四望的時候,他們只聽到前方傳來一陣巨響,腳下的抖動變得更加劇烈,幾乎像地震一樣讓人站立不穩。
幾個人急忙跳出車外,只見前方升騰起一股灰塵,公路橋瞬間斷裂,垮塌了一大半,直砸進底下的泥濘中。他們前進的道路斷了。
第8章 打翻的筆筒
半年的荒廢時間裡,已不再有養路工人的維護。於是,這些鋼鐵與混凝土結構的龐大人工建築便開始出現一些損耗。先是裸露在外的金屬鉚釘和螺栓,表層的塗料和噴漆在雨淋日曬下紛紛剝落,潮溼的空氣和雨水便趁虛而入,鐵鏽漸漸長出來,一點一點地吃掉堅硬的鋼鐵。螺帽開始鬆動,於是被其固定的金屬器件之間出現了不穩的拉力。
與此同時,冬天的雪水滲入橋面那些微小的裂縫裡,藉助冰凍的力量使縫隙變得更大。最近的幾天裡,連續而降的暴雨,以及乍冷乍熱的氣溫,使路面一些地方出現了更多的裂縫,重力拉伸的方向開始改變,裂縫越來越大,直到公路橋已開始鏽朽的鋼支架難以完全承受水泥混凝土的重量。
一顆巴掌長的鉚釘首先從螺栓內迸跳出來,它所連線的兩片三角扇狀支架開始發出金屬相刮特有的咯吱聲。接著,第二顆、第三顆,螺帽彈落,介面鬆脫。橋體的應力變得更加不均勻,地心引力的拉扯和金屬彈力的支撐使受力最大的部分開始發出震顫,這種震顫隨即像多米諾骨牌一樣,沿著鋼鐵的結構向四方擴散,不久以後,就連大橋以外的地方也能感覺到這種震動。
起初,這種震顫的程度是很微小的,只有在周圍土地裡築巢的昆蟲和齧齒類小動物能夠感覺到。很快地,區域性的震顫就引起公路橋承重結構的共振。鋼筋也罷,混凝土也好,這些工業社會製造的原材料紛紛在更強大的地心引力作用下絞斷、墜落。這時的情形便像地震一樣讓人驚心動魄了。
昔日人類為之驕傲的堅固工程,在大自然和時間面前卻宛若堆砂般不堪一擊。
一望無際的綠色田野在蔚藍色天空下延伸,兩輛汽車沿著灰帶子一樣的公路前行。自從前路被斷,他們慶幸免於災難的同時,只好原路返回,在後方的岔路處西行,直到找到另一條公路北上。
車窗外的風景已從平齊規整的季風水稻田變成大片大片的麥田,標誌著他們已離開江蘇省,行至山東省範圍內。
大範圍的色塊看起來就像災難發生以前的樣子,但再一細看,就會深深感觸到二者的區別。無論稻田或麥田,已一律不再生長整齊的莊稼。糧食和野草一同從去年來不及收割的農作物殘跡裡生長起來。再沒有化學除草劑的抑制,於是在春雨的滋潤下,各種植物的根系便穩穩紮下,汲取著大地所賦予的養分,然後蓬勃地發榮起來。
在大自然眼中,野草和莊稼沒有任何分別。
遠處,一座巨大的“人”字型鋼架訊號塔在某一次狂風冰雨中被連根拔起,倒在山坡下,並帶倒十幾根被電纜串聯的電線杆。這些龐然大物在更加廣闊的山野裡面就像一根根火柴棍那樣渺小。如今這些人類製造的殘骸正逐漸被日益繁茂的草木掩埋。
沒有機器來往的田野成了昆蟲和小動物的生存樂園。它們在深深淺淺的草棵子裡出沒,尋找食物,然後一些更為大型的肉食類動物便在它們的基礎上繁衍生息。半大的野狗從草叢中抬起頭來,對著飛轉的車輪狂吠不已。僅僅半年的時間,人類大自然裡的鄰居們,便遺忘了他們的存在。
如此一番野性的生機景象,在長途旅行目的地不明的情況下理應得到眾人的流連——如果不是他們現在心情沉重、無暇他顧的話。
胡小平病得更厲害了。他一個人在SUV後座上,已由初遇斷橋時的端坐,變為現在的橫躺。田璐不時地回頭看他,面色憂鬱。她給他吃消炎藥,肌肉注射過抗生素,卻看不到任何好轉的跡象。現在他們只能看著他每況愈下卻無法治療,唯有儘快開車,儘早趕往目的地。
“我們得找個地方歇一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