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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溪呈亦連步追上,單薄的白衫於風中飄掠,人也顯得十為薄弱。
“延陵易。”他直呼其名,未有一絲懼然。
延陵易頓步,淡淡旋了身子,寒光逼迎:“好大的膽子。”
“好一個延陵王。好一個…”他噙聲一頓,喉間隱隱發顫,陡然出聲,“無奸不成朝。”
延陵易眸中無色,只唇角顫起一抹冷笑,淡淡言:“精闢。”言著回身,那笑意瞬時熄滅,化了一團悽寂。
確是無奸不成朝,她未覺有錯。
天下之大,她可以容忍世人皆恨下自己。
天下之大,但有一人能不恨自己?!
……
雲壁宮中冷薰香離,室中火碳不及延陵府中的暖。
延陵易披著長袍,一手持筆於案前文書上勾勾劃劃,時而握了拳輕咳。一夜跪於殿外受寒,再一整日未眠未食,殿上方能支撐下的身子回了室中便像脫了線的人偶全然打不起精神。然看了由工部遞上來摺奏只得強打精神借燈批閱。
這夜冷一分,她周身便僵一分。入更時,四肢皆以麻木。
“主子,這夜食都熱過三遍了。”延陵易藉著挑燈的機會忙以勸道。
延陵易似作未聽,側目掃了眼案上壘起的折本,淡道:“把虞衡吏司的奏本挑出來。”
延陵賢嘆了聲便要替她去尋,然覺得一陣冷風打過,以為是風拂了門窗,即是回身去壓門,卻見由外而入的灰青褂子兀顯,驚得一喜又一喚:“王爺來了。”
延陵易眼未抬,裹著袍衣一緊,連咳了幾聲,筆下再添了幾劃,輕問了聲:“哪家王爺。”
尹文衍澤笑著入間,一扇子掀了半盞簾子,揮手打發了延陵賢退下,才是出聲:“誰家?!當然是你家男人。”
延陵易合了奏本,微以抬眼,嗆了口冷氣,才是又咳了幾聲,喘念道:“王爺不是該憩在東廂館。”
尹文衍澤幾步走過去,瞥了眼一口未動的冷食,眉微緊,然言中透著戲謔:“這不床太硬睡不著,決定摟著夫人睡。”
她知他又在玩笑,心不在焉的另拾起本摺子,正欲翻開,便由尹文衍澤出手遮下,連著手中筆管一併由他奪下。他拉她起身,攬在自己身前,垂首埋著她鬢間輕一嗅,笑道:“這連著兩日不洗,也是香氣。”
延陵易霎時面上起了暈,昨夜候在啟元殿前至今日殿試,本就沒時候梳洗,再說這雲壁宮今夜住著多位臣要,湯池卻僅有一間。她本是想臨睡前要延陵賢借處木桶,倒幾桶熱水便草草應付了,未想到尹文衍澤沒聲沒想便至了。
“這雲壁宮不說冷,還住著那麼多男人,我知你鐵定不自在,這才來尋你。我那東廂館床雖說硬著,可獨有一處池子,寬敞的很。況且這不想來上次是有人請我一處同她泡湯?!”
他舊事一提,反是引得她心中一跳。多早晚的事了,他倒真也記得住。乍一抬眼,恰對上他眸子,驚得她忙低頭,手下攥裹著袍衣徑自糾著麻花。
“九回香膏…”尹文衍澤靠近了她頸間,暖暖的鼻息恰落在她敏感之處,“我可是隨身備著呢。”
第二卷 時亂 亂以天下,亂以臣心。
第一章 衾暖
雲母屏風燭影深,屏外風烈夜寒。殘風冷薰入室,一併由水霧煙氣蓋下。
池中嫋嫋蘊煙泛蕩,素綈屏扇的隔斷將月央池團團圍住,六曲連環翠帷相接。
水聲淅瀝,似琴音。
取下素釵,緩鬢傾髻,一襲烏雲青絲香軟,浮搖如藻。
郢有海棠,夏有酴釄,暮春而發。這一趟回京,長晉必是送來不少酴釄香膏。她說這酴釄在西夷更盛,蠻中天氣淒寒,花上凝了露水便製成香露,夷女以露擇體膩發,香傳九里,於是她閒在時也照著西夷的說法制寫軟膏香露。
延陵易在池中憩了半刻,隨著熱氣松下全身緊繃的神經。這池中果是靜,那個於屏風外暖閣中看書的人則更靜。她早先便明白他不過是說說而已,並非會與她共池,出了狀況的上次,是因他喝了酒,這一次他未飲酒,且先是泡過了湯再去喚她,確是君子之心。
“主子,該起了。”屏風漏出幾絲冷風,延陵賢的僧因又近又遠。
延陵易低應了聲,由水中站起,踩著雲階踩上池沿。軟毯與乾衣又延陵賢手中接過,隨意便遣了她下去。待到更了褒衫單衣,竟有些不知該去何處。畢竟這一所東廂館不是自己的地盤。
“過來吧,這裡暖。”聲音恰似由暖閣中傳出,悶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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