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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宮裡頭當差是要緊。小的這又是多話了。”下人收了聲,仍站著,望著燈已熄了的院落。
“那三口箱子呢?”東子問。
“庫房裡頭鎖著,大少爺管著鑰匙,您要是想看,小的明兒去請大少爺來開,今兒太晚了,大少爺定已睡下了。”
東子點點頭,仍然跪著,膝蓋以下已全無知覺。他抬頭看一眼滿臉倦容的下人,打發他去睡,把燈籠留下,就放在自己身前。燈籠白光映照地面,他娘住的是間小院,院門上門檻破舊,地上積著厚厚的灰,少有人來。
子時,一夜中寒氣初初侵入人體之時。
門吱呀一聲開了。
東子抬頭時,清晰聽見脖子發出的細微之聲。門裡現出一個女人,女人臉上纏著一根布帶,勒著她的眼睛。
她看不見,卻也提了一盞燈籠。
風吹得燈籠亂打轉,但是牛皮張成,燈光始終不滅。
她另一隻手上,提著一根擀麵棍。
“你是我兒?”女人很久沒說過話,聲音嘶啞。
袁歆沛磕了個頭,磕頭之聲很響。
“不夠。”女人搖頭。
又一個。
袁歆沛額上流下血來。
女人嘆了口氣,“還是不夠。”
第三個頭。
她小心蹲下身,把燈籠放在一邊,顫抖的手辨不清方向,東子握住她的手,牽引她摸上自己的臉。女人的手幹而枯瘦,面板白得似乎會發光,灰敗的頭髮被風吹得四散開。
她彎了腰,觸到袁歆沛額頭上的溼潤,摸到他的眼睛,也是又熱又溼。她臉上白布,兩個凹陷之處,被水跡氤氳。她深吸一口氣,細眉輕顫,糾結而難受地蹙緊,嘴唇發抖,微微張著。
“你可知錯了?”
鼻腔裡一股滾燙熱湧令袁歆沛說不出話,只能抓著他孃的手哽咽,那隻手忽然使力抽出。女人籲出口氣,白氣在空中化開。
“知道錯了,就背轉身去,該罰的,得還盡了,消了罪孽,來日才不會有報應。”
寒風侵人骨髓,東子背對他娘,他恍惚記得,他娘有個小名叫月巧。
擀麵杖落在東子背脊上,他娘人雖虛弱,打得卻很重,似乎這一輩子的力氣,都留著這一頓胖揍。
縱橫交錯的血痕浮現在東子背上,他額上盡是冷汗,滴落在地,雙手攥緊成拳,極力忍耐。
直至他娘洩勁地趴在地上,半身無力地倚靠在他背上,她的臉溼漉漉的,淚水浸潤皮破之處。東子背上肌肉亂跳,卻只沉默地跪著。
“起來罷。讓娘好好看看你。”
東子渾身一顫,扶著月巧進屋,母子二人,相顧無言,他娘似乎緩過一口勁來,有說有笑,她有許多問題,說話時的神情,不像個年近四十的婦人,歲月在她的頭髮面板上索要了太多,神情卻像個天真的少女。
月巧的手流連在他眉眼之間,那股溫暖,是東子難以形容的,彷彿渾身浸泡在溫水之中,那水永也不會涼。
“你像你爹。”月巧仔細摸過他的臉,說。
“兒當然像父親。”東子笑了笑,心內的侷促稍緩解了些。
“你與皇上,既斷了袖,就要好好待他。”
東子尷尬點頭,窘得滿臉薄紅,頭越垂越低,被他娘托住下巴,令他直視著她。
月巧說:“男人與男人,和男人與女人,並無什麼不同。要緊的是,你愛一個人,便要將畢生的時間,都用來陪伴。人生短短數十載,僅僅數十年的光陰,怎麼能承載一個人全部的深情。情之一事,是越用情,便越深情。即便把所有都給自己的愛人,還是會覺得不夠。只有長長久久的陪伴,才能覺得不辜負在世上走一遭,不會後悔浪費了太多時間在置氣、誤會、冷落上頭。”
思及父母之間的嫌隙,東子恭敬答應。
“但也不是要事事依從,你要有自己的見地,要讓他知道你在想什麼,設身處地,理解他在想什麼。二人同心同德,才是長久之道。”
東子點頭。
“娘最遺憾的便是,沒有太多時間教導你。今後的路,都得辛苦你自己走。”月巧不再言語,手指戀戀不捨離開東子的臉龐,摸了摸他的肩膀,握著他的兩條手臂,又摸了他的手,嘆了口氣,便道:“娘想歇息了。”
東子抽了抽鼻子,“那孩兒明日再來陪您說話。”
月巧笑了笑,揮手趕他出門。
出了月巧的屋,東子才感覺到滿背熱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