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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蕭瑟,又逢戰亂時節,馬嵬驛上頭的愁雲也變得愈發慘淡。
拓跋君牙坐起身來,拖動得鐐銬一陣嘩啦啦作響,他不時往蕭翰鈞的營帳望去一眼,心裡揣測著那王公公此來何意。
未幾,蕭翰鈞出了營帳,徑自往他這邊走來。
拓跋君牙見他面色沉凝,眉收目斂,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倏然,蕭翰鈞抬頭看了拓跋君牙一眼,這一眼竟是茫然。
剎那間,拓跋君牙已明白了蕭翰鈞為何如此這般愁腸百轉,因果皆系自己一人之身。
“師兄,天氣也涼了,不如進帳陪我小酌一杯吧。”
蕭翰鈞收斂起心中蒼茫,他不願立馬告知拓跋君牙上令要取他性命一事,更不想讓這些跟隨拓跋君牙多年的軍士們為此再起騷亂。
“也好。”拓跋君牙啞聲一笑,掙扎著要從板車上下來,只是他病體未愈,一時也使不上力,最後還是蕭翰鈞親自將他扶了下來。
營帳之中,早有親兵去村民處置辦了些許酒菜,只待二人前來。
拓跋君牙一進帳便嗅到一股燒肉的香味,他們這一路奔逃餐風露宿,還不曾吃過這麼熱騰騰的葷食。
“倒是一鍋好肉。”
拓跋君牙勉強跪坐下來,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已燉得軟糯的帶皮五花肉,不管不顧地先自吃了起來。
蕭翰鈞此時胃口全無,只是默坐在拓跋君牙對面飲酒,酒水也是村民自家釀的五穀酒,口味不太醇正,好在勁道尚足。
拓跋君牙連吃了好幾塊紅燒五花肉,這才夾起一塊,對蕭翰鈞笑著說道,“這可是當年你在天策府中最愛吃的東西,我以往嫌它肥膩不食,今日品其滋味,只覺皮韌肉爛,別有風味。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麼反倒不動筷子?”
“你吃就是,不必管我。”蕭翰鈞頭腦仍是一陣轟然,他想起了葉問水死時那一幕,鮮血自頸中噴出,人頭飛上半空,只轉眼間那個才侮辱過自己,心底卻又深深愛慕自己卻始終得不到回應的男人便就此送了性命,而片刻之後,尚在自己面前言談自若,卻也為自己所誤會並凌辱過的師兄也將是魂歸西去,自此天人永隔,不復再見。人世輾轉,他們師兄弟之間竟是一場無盡的別離。
拓跋君牙胃裡不適,多吃了幾塊便已擱箸不動。
他挺直了有些委頓的身形,正襟危坐,異瞳之中甚是平靜。
“斷頭飯我已吃了,你有什麼直言便是。”
蕭翰鈞苦笑一聲,他也自知無法騙過拓跋君牙,只好說道,“太子已有敕令,命我將你就地處死。”
言訖,蕭翰鈞胸臆難紓,又是抬手豪飲了一杯。
拓跋君牙亦拿起酒杯淺啜幾口,他素不好酒,唯樂絲竹,此際心中竟有些感慨,陰曹地府之中恐是再無這人世絲竹之美了。
“我起自天策,終於神策,從軍廿載有餘,孑然一身,產業不治,唯得碎魂神槍一柄,踏炎烏騅一匹,長安西市處尚有一所因功御賜的房舍,我少有前往居住,只在裡面收藏了些樂器衣物與美人圖。”拓跋君牙說完,抬頭又望向蕭翰鈞道:“這些東西中碎魂已為你所獲,我便贈予你,望你多加利用,莫負神槍之名。踏炎烏騅先前已為護我殞命,此番不提也罷,長安如今被狼牙所據,只恐屋舍也為之搜掠,若日後逐走狼牙,此屋中若還餘有樂器衣物美人圖等物你便替我一併處理了吧。”
“師兄……”蕭翰鈞聽出他竟是在向自己交代後事,不覺愴然,一時難以言語。
拓跋君牙擺擺手,轉頭往帳外看了一眼,繼續叮囑道,“對了,若是彼時聞先生尚在軍中,你不妨將我屋舍中的東西轉贈於他。我看他也是個風雅之人,雖然與他認識只有這麼短短數日,我心中卻早已將他視作知己一般,想必他定不會辜負我一番美意。至於我死後的屍首該如何收殮安葬隨你處置,於我而言,都無兩樣。”
“今日之事,皆因我而起,然則家國有難,實不敢輕易捨身相隨,待得來日平定狼牙之亂,我當自盡於師兄墓前,來世與你再為兄弟。”
蕭翰鈞苦笑一聲,忽而向拓跋君牙頓首拜伏。
卻不料他這言語舉動卻引來拓跋君牙一陣大笑,“翰鈞啊,翰鈞,你身為唐將,不奢望戰死沙場,卻想著死在我墓前,為何如此沒有志氣?況且那葉問水尚與你糾纏不清,你若真要為我殉死,只怕我在地下也不得安寧。你還是放過師兄我吧!”
拓跋君牙笑完卻是忍不住猛咳一通,他吐出口血痰,重重喘了幾聲這才緩過一口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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