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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他的人生太過簡單溫柔,是一顆被溪水打磨掉稜角、被日光曝曬得溫熱的鵝卵石,他未曾感受過憤怒也未曾有過徹骨的悲傷;又或者他一直遊離於自己的人生之外,喜怒哀樂於他都是美人隔紗。如今他身負巨大的悲痛和滔天恨意,缺失的表情卻無法使它們形於色,這些情緒因此顯得毫無說服力。
依謝純玉話裡的意思,梅堯君十有八九在梅莊掌控之中。回到梅昀風身邊,好過與自己一同顛沛流離,但初九心中仍有不甘,抬腳又要往洛陽方向走。
路上,有心人恭候多時。
洗春秋仍然是那件把全身籠得嚴嚴實實的黑色斗篷,修長有力的手臂從斗篷下伸出,扼在梅堯君脖子上。他腳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屍體,一方是梅莊兩人,一方卻是他從沉檀宮帶出的幾個下屬。
梅堯君被他制住,不敢稍動。他知道洗春秋大費周章奪他到手,他應該有會被他用到的地方,不會被輕易殺死,但內心的不安和困惑卻如潮浪般翻湧。
洗春秋對他厲聲道:“不要問我為何如此,緣故就回去問令尊吧,如果梅公子有命回去的話。”
梅堯君聽到他那句“回去問令尊”,被戳中軟肋,心頭瑟縮了一下。他早知梅昀風私底下有些說不出口的動作,洗春秋此言如果不是故意挑撥,那便是說梅昀風與沉檀宮有什麼糾葛。
他欲從洗春秋口中套出話,便順杆子爬,道:“既然閣下要取我之性命,為何不索性讓我做個明白鬼?”
洗春秋在兜帽下翻了個白眼,悶聲悶氣道:“我憑什麼要在一個將死之人身上多費唇舌?讓你帶著我的話去說給閻王聽嗎?”
梅堯君見他不肯再說,他便也不再無謂地追問,轉而道:“你現在不殺我意欲何為。”
“待會兒你便知道了,等你的小情人……是叫初九吧?”洗春秋道,“對了,等他來,你也可以問問令尊之事,初九應該略知一二。據我所知,他此行去洛陽則是為了戳穿令尊那沒什麼技巧的謊言。不過我剛得到訊息,令尊手下的人動作極快,初九恐怕要做那個吃黃連的啞巴了,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他每說一句,梅堯君的震驚就增加一分,聽到最後,他一時難以消化洗春秋話裡的意思。他聯想起與初九逃離洛陽這幾月裡,每每提及梅昀風,初九總有多多少少欲言又止的神態。他覺出異樣,但如果是初九有什麼難言之隱,他寧願裝傻充愣不去逼問。現在,他隱隱感到事情的複雜程度遠超他之想象,初九的隱瞞也顯得疑點重重。
洗春秋不再說下去。梅堯君沉溺在方才那席話帶來的巨大疑惑之中,也是默不作聲。
漸近的腳步聲因而顯得格外清晰,是面無表情的初九,踏著一地支離破碎的日光而來。
“春秋在此候你多時了,道長。”
周圍狼藉的屍體與零落的草木無不昭示著此前發生的激烈鏖戰,也解釋了梅堯君落到洗春秋手裡的原因。
梅堯君和初九一個對眼,然後梅堯君又隨即錯開,他對洗春秋所言耿耿於懷,心緒翻湧,而初九的到來又加深了他的不知所措。
初九卻不知自己哪裡又得罪了他,情境也不容許他細想。他默默握緊闕一,預備與洗春秋一戰,奪回梅堯君。他未曾同洗春秋交過手,對兩人實力對比一無所知,更不知自己有幾分勝算。但哪怕是同歸於盡,他都不能讓洗春秋對梅堯君不利。如果不是自己,梅堯君根本不會陷入險境,正如自己不回來找李啟玄,李啟玄也不會遭逢死劫。
兩人相交,最初只是得過且過地將就在一起。他不知曉梅堯君對他有幾分情意,他則更為被動,永遠是被梅堯君推著走。梅堯君說,我們將就著一起過吧,他說好;梅堯君說,我要回去成親了,他說好。
這時候,梅堯君站在洗春秋身邊,洗春秋鉗住他的脖子,他冷淡地對初九道:“你走吧。”
初九眨了眨眼。這一回他不要再次隨波逐流。或許,他對梅堯君說不上愛,但卻有責任。
洗春秋冷笑道:“道長可不能走,少了你,這出戏便不能演了。”
闕一在初九手中,彷彿在發出不安定的鳴動,那是劍意和殺意的激盪。
洗春秋也是武人,見之瞭然,道:“我奉勸你若是真在意梅公子一條命,最好和我別動手。我雖不敵你,但絕對能在你靠近之前殺死梅堯君。道長千萬別因一時衝動抱憾終身。”
初九垂手,道:“放了他。”
洗春秋笑起來:“我要做一樁買賣。”
初九問:“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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