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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這年秋,在一位姓蘇的大官的帶領下,湖底淤泥被挖出建成一條大堤,名作蘇堤。
那位姓蘇的大官說,杭州之有西湖,如人之有眉目,蓋不可廢也。
杭州的眉目只要疏浚一下,依舊清亮。
而東白的眉目,畢竟不是西湖。
所以即便對著已經大不相同的西湖,東白依然沒有太過強烈的感覺。只是覺得,水似乎多了許多,就像將數千萬淚珠傾入了湖中。淚珠的主人不知是誰,至少不會是一個沒有眼睛流不出淚的人。
流淚是為了什麼?究竟遇到哪樣的事會讓人流淚?
這個問題的答案,東白在魏執青的臉上找到了。
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總是有淚的。
那是一個無風無雨的夜晚,魏執青稱有話想對東白說,一同來蘇堤的時候。
一路走著,卻是無言。幾度欲語還休,卻總是將在唇邊繞著的話語又咽了回去。
來來回回地動著左腳和右腳,反反覆覆地踏過大路和小路。
始終沒有一句話。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大約是魏執青想說的話不合於道,所以才沒有一句接一句地生出來吧。
此夜,東白的手無意之中觸到了魏執青的臉頰。隨之,東白明白了一些什麼。
淚這種東西,就是數千萬滴也不及一滴的美,千言萬語也不如一言不發的意。
或者說,淚是對於怒的一種無聲反抗。
“白子,我照顧你這些年,你眼中可曾有我這個姐姐?也對,你沒有眼睛。”
只是,東白沒有淚,以至於連這種無聲反抗都缺了些味道,卻反顯得更為濃烈。
而那決絕且壯烈的反抗,最終消弭無形,只存了兩個淡得無法辨清的字。
“我走。”
在那之後,東白失蹤了整整一個月。
沒有人知道東白這一個月經歷了些什麼,或者說唯一知道的那個人並不想告訴那個讓東白經歷了這個月的人。
魏執青找到了那個人。
那個人是隔街某巷子的一個吃齋唸佛的老寡婦,秦氏。
魏執青發現東白之後,想要衝過去卻被秦氏攔住了腳步。
“你叫他,他若應你,你就帶他走吧。”
魏執青有些不解,試著喚道:“白子?”
東白沒有絲毫反應。
“東白?喂,東白!白子!……”
魏執青一聲比一聲喊得響,從輕呼一直喊到嘶吼。
東白至始至終一直安靜地坐在院中,似在享受午後的暖陽,愜意地伸了個懶腰。
魏執青終於停止了叫喊,默然看了東白許久,轉而向秦氏發問:“他……怎麼了?”
“我在西湖邊上撿到他的時候,他還稍微能聽見一些話。”
那麼現在呢?已經完全聽不見了嗎……
瞎子曾問,蒼天絕他雙眼,為何卻要留他一雙耳朵來聽這世間冷暖。
如今的瞎子,已經厭倦去聽這世間冷暖
了嗎?
還是說,瞎子已經放棄了心,所以連耳朵也不需要了?
魏執青癱坐在地,狠狠地捶了兩下堅實的泥土,恰如院中人的木然捶在他心頭那般。
片刻之後,魏執青起身,深深看了秦氏一眼,轉身離去,恰恰沒有看見院中人的手指不自然地動了兩下。
那不自然的兩下,與那問心的兩下,有著相同的節奏。
過了一會兒,東白忽然用有些含糊地發音陳述了一句話:“剛才有誰來過嗎?”
之所以是陳述,是因為東白知道沒有人來回答他,或者說即便回答了他也聽不見。
秦氏看著東白的舉動,深深一嘆。
東白猛咳了幾聲,用衣袖擦去唇邊血跡,極慢地站起,極小心地挪著步子,一步三摸索地走出了院門。
隔了幾條街,卻如隔了幾個國那樣遠。即便將這幾個國的距離跨越,卻又有盲眼聾耳這遠得像時間一樣的距離。
所以當東白摸索到魏執青家門口的時候,魏執青震驚了。
魏執青走上前去,扶住東白小心跌撞過來的身軀。
“魏執青,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明不明白不重要,你還在這裡便已足夠。”
“縱是天絕我眼,地毀我耳,人亂我心……然,我之心,天地為鑑,萬物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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