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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雲腦後忽起風聲。
兩名方才聽過扈懷吩咐的持刀者各佔一邊,左右齊向烈雲發難——趁他失卻雙臂,此時不斬,更待何時。
水瑗右臂用不上力,越岫突然掙開他時,一隻手無法牽扯住。
“師兄!”水瑗仍出聲想要阻止。
一旦一切亮明,無論今日過後是生是死,你都……不能回頭了。
烈雲甚至也並沒有把這兩刀怎麼放在心上。
但越岫已出劍將左邊的刀斬斷,劍勢不停,向右一轉,第二把刀也是同樣下場。
謝歡已終於來在梁徵身邊,跌坐下來。
烈雲做出了選擇。
越岫也是。
之後如何,我是再也無能為力了。
越岫封過了梁徵幾處穴道,他胸前猙獰的傷口並沒有再湧出血來,他依然在呼吸,即使微弱。
謝歡不敢移動他。
我丟棄了承天玉。
毫無辦法,只有伸手碰到他的臉頰。梁徵全身浴血,臉上同樣沾染血跡,尚是溫熱,一片潮溼黏膩。
“……求求你。”他極力地輕聲,強忍下眼淚。
……大概真的是死去了,一心只感到空虛,好像失去身體,漂浮在某個不存在之處,無聲無息,無光無影。怎沒有黑白無常,鬼卒鬼判,幽幽亡魂奔走森羅殿前。
面頰上依約還有冰冷的,溫柔的觸感,卻比胸前腹部的疼痛更加鮮明。
求求你。
那聲音輕飄,有如虛幻。
求我……什麼?
不要死。
我不會死。我下定決心。我話說那樣篤定,怎能轉眼就拋你獨自投死。
可是從腳底,從手心,從四肢百骸泛起的涼意似是要將他凍僵,層層疊疊的麻木堆積成滿身的沉重感。這沉重感,即使在昏昏之中,也知是死亡。
謝歡以臉頰碰到他的額頭。不應在人前顯露的親密,可時至如今哪裡顧得一分顏面。束手無策,只剩得懇求。
你不能死。
五臟六腑之中似是什麼都絞作一團,分不清疼痛究竟是源於肉體還是心頭,眼前發昏,恨不得一同倒在當場,失卻意識,也解這無底之痛。
可是不行。哪怕僅存三分清醒,也非得保住十分鎮定。
他重新抬頭。
“越岫,你這是什麼意思?”扈懷遠遠地喝問出來,“華山派果然是要跟魔教做定了一黨不成?”
“偷襲重傷之人,倒不知道扈先生是什麼意思?”謝歡信口駁斥。他不知道梁徵是否願意在烈雲這樣絕無退路的保證之後說出答案來,也不知道越岫是不是願意。
水瑗只是盯著越岫。
“三十一年。”越岫說。
他出口的話還是少到難以理解。
烈雲甚至沒有留心聽。
水瑗不想代為解釋。
“爹。”越岫低聲說。
烈雲似乎是沒聽清,面目漠然,但那一聲也許徘徊良久,終於真的轉入他心裡。
他驀然回頭。
這樣看來,這人眉目間,依稀是有幾分自己年少時的模樣。
但我的兒子,怎會是荀士禎嫡傳弟子。
頭一個謝歡說是假,怎麼又一個,還是如此。
他又去看謝歡,謝歡沒有任何表示。但那也是表示了什麼,或在告知他,是,或不是,他本該自己確定。能說的無非如此。
越岫手中的劍掉落在地。
烈雲又來看他。
即使是烈雲,如此大量的失血也一樣會帶來暈眩。再也站不住,他往地下跪倒,越岫扶了他一同跪下。
“你是我兒?”烈雲問。
“是。”越岫說。
扈懷遠遠一聲冷笑,我不知道信是不信。尚存的人們或是紛紛陷於恐懼與迷茫,並沒有喧譁聲起。
“你要是我兒,就該把你眼前這些人,一個一個,全都殺掉——以報此仇!”烈雲說。
“不。”越岫搖頭。
烈雲臉上一陣動盪,繼而大笑:“我哪有這樣兒子?殺人都是不肯,你認我作甚!”
越岫不答。
水瑗不知越岫的理智還能撐到幾時。越岫不說,他自然也知道。就算荀士禎執意遮掩他身份,可如今烈云為找他,不惜再返江湖,不惜斷送殘生,不惜自絕雙臂,眼見性命無幾,再要不認,如何忍心。
越岫何嘗不曾好奇自己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