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儷娘接著大大咧咧的說:“我那時才十五歲,小丫頭片子,村裡鬧饑荒死了爹媽,我沒錢收屍,眼看屍體就要臭了,那人替我買了兩副棺材。”
她盯著桌上的一點燭火,眼裡流露出懷念神色,沉默半響,終是嘆息了一聲:“我那時就覺得……他真俊啊……”
十五歲時最孤苦伶仃的歲月,他給了她一丁點的溫暖,就讓她惦念了一生。
儷娘坐在燈下,摸了摸眼角,那裡已經有了脂粉蓋去的細細皺紋。
溫鬱之也低聲說了一句:“儷娘實乃……大義之人。”
“這是從江渉懷裡找出來的。”儷娘沒有接話,只是搖了搖頭,她從袖中掏出一物丟到溫鬱之面前:“估計是給你的。”
溫鬱之趕忙伸手接過。
那是一根兩寸長的桃木,木頭簡單的刨去外皮,露出烏黑的木芯來。一頭削尖,像是一支簡陋的髮簪。木頭的肌理中還有殘存的深褐色血跡。
溫鬱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髮簪片刻,突然緊緊的將那髮簪撰在手心。木頭上勾起的小刺扎進他的手掌,他卻沒有鬆手。
他撰著髮簪,感覺自己彷彿是撰著江渉的一顆真心。
他仰起頭來,狠狠的閉下眼。對著月光,儷娘覺得他眼中似乎有什麼晶亮的東西一閃而過,可一眨眼,就不見了。
……
江渉整整昏迷了十多日才徹底醒來。他迷迷糊糊的掙開眼睛,感覺像是做了一場經年大夢,不知今夕何夕。
他掙扎著就要坐起,動作間牽動傷口,他疼得狠狠的抽了一口涼氣。
趴在桌上打盹的朧月抬起頭來,慌忙把他按了下去,扯開嗓子喊道:“儷姐,江公子他醒啦!”
“鬱之呢?”江渉對著匆匆趕來的儷娘,問出了他醒來後的第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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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渉獨自一人策馬跑過京城街道,心中一片茫然。
他只覺得自己腦中彷彿有一鍋沸騰的熱粥,各種紛亂的思緒攪成一團。他一方面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另一方面卻又清楚的知道儷娘不會在這種事上欺騙自己。
怎麼會這樣呢?江渉在心裡茫然的想著。他傷勢還沒有痊癒,馬背的顛簸扯得他的傷口生疼,可他卻什麼都感覺不到,只是下意識的夾緊馬腹,催促著駿馬沿著熟悉的街道向溫府賓士過去。他此時只有一個念頭,他要見到溫鬱之,要聽那人親口對他說個清楚明白。
江渉策馬轉過街角,最先闖入眼簾的,是溫府門口掛著的大紅燈籠。
紅色的宮燈在風中微微搖晃,搖出一派刺目的喜慶洋洋。江渉望著那排貼著雙喜的大紅燈籠,整個人錯愕的定在原地,彷彿中了當頭一棒。他渾渾噩噩的扯住韁繩翻身下馬,呆愣愣的一步步走上前去。
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正飄離身體,懸在半空,譏笑諷刺的看著自己像個傻子似的茫然四顧。
怎麼會這樣呢?他在心裡問道。
一定是有哪裡弄錯了。他緊接著對自己說。
江渉腳步抬了一抬,懸在門檻上方。他刀劍加身時尚且沒有退縮,可此時看著那一地還未掃去的爆竹碎屑,卻是突然怕了。
他全身一僵,猛地收回已經跨過門檻的左腳,匆忙間還被自己的衣襬絆了一下。他飛快的低頭轉身,腳步踉蹌的逃跑似的走出兩步,便聽到身後有熟悉的聲音叫了自己:“江渉。”
江渉深吸口氣,鼓起全身的勇氣一點點的回頭。
溫鬱之依舊是老樣子,他穿著那身半舊的青色長衫,一支竹籤綰髮。他臉色有點憔悴,可行動間依舊文雅,舉手投足皆能入畫。
江渉一路顧不上傷勢的快馬趕來,有千言萬語堵在心口。他想問為什麼,也想問是不是真的,更像問那塊玉佩又算是什麼意思。
可此時站在溫鬱之面前,卻是奇異的平靜了下來,方才心中叫囂著的不甘與怨憤全都消失了,就像是……一把熊熊燃燒的火苗,最終燒成了灰。
天空中飄起細密的雨絲——這是今年的最後一場春雨了。江渉突然就覺得百感交集。
他感覺自己與溫鬱之初識還在昨日。
在那樣一個春寒料峭的二月早春,自己在茶樓上喝茶聽書,偶然抬頭,便與走上樓梯的年輕公子視線撞了個正著。
他還沒細細體味這一場綿密的春雨,那人……怎麼就突然要成親了呢?
江渉低著頭看著溫鬱之的青色布鞋踩在鮮紅的爆竹碎屑上,一步步走到了自己面前。他沒有抬頭,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