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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地。那醫營雖是城內最大的商坊,亦不過兩層木樓,連日戰事致傷兵不斷,木樓與後方庭院早已擁擠不堪、惡臭難聞。幾個清點箭支的小兵,在將士命令下,放下手中活計,抬走院內士兵的屍體至後山焚燒。巷間陡然響起的匆匆碎步,是數隊小兵向馬廄方向搬運大垛乾草,土色兵服粘在勁壯的身子上,浮出大片汗跡。空氣中彌散著馬畜刺鼻的騷氣。
辰陽官署,幾枝垂頭蓮蓬寂靜地佇立在池塘中央,默默無聲。柏木堂內,身著白茶棕邊紗質寬袖長衫,頭戴漆紗籠冠的曹禹坐在官帽椅上,聆聽幾位將士陳述戰事。
“夏軍情況如何?”中軍將領周康站立在屋內詢問負責監視敵方動向的斥候。
“夏軍傷亡萬人。這些天一直有夏國兵丁在沿岸下游走動,已被我方將士擒獲。”斥候將領低頭向周康回復。
周康將目光轉向端坐在座椅中的曹禹。
曹禹嗓音溫穩低沉:“將捷報遞到都城去。”
“是。”周康擺手遣退來人。
右軍將領趙勝背手立在堂內,環走數圈,不時張望上方的曹禹。
“有什麼話想說,就說出來。”曹禹說。
“末將沒什麼要說的。”趙勝心口不一。
曹禹緩緩望向趙勝:“五千將士的酬賞我已報去皇城,大捷之後,兵部會將賞餉分於他們家人。趙勝,我知道那誘敵的五千將士是你多年共事的下屬,你與他們有感情。”
“謝曹大將軍。” 趙勝拱手道。
曹禹一身文人衣衫,盡顯儒雅,挺拔修長的身形更襯出他卓越不凡的氣質。“夏軍近日頻繁在辰陽河下游搜尋,李將軍可知他們在找什麼?”曹禹將目光轉向坐在左首一言不發的李政。
李政從旁站起:“屬下正在勘查。”
“夏軍此戰折損不少將士,不潛心修養反而探入我涼軍地界,此事甚是蹊蹺,須得謹慎!” 曹禹語氣深沉:“這件事就交予李將軍勘辦,切勿大意。”
“謹遵將令。” 李政垂下臉一對細長冷酷的眼睛,悄無聲息地睨了一眼座椅上的曹禹。自曹禹北上後,李政失去統領權。他對曹禹心有不甘。
曹禹察覺到李政那有意的一瞥,不動聲色,揮動寬袖:“去吧。”
“末將告退。”
遠方最後一絲白亮消失在群山之間,辰陽城內一片寂寥。夜間宵禁,偶爾傳來幾聲兵丁輪崗的夜號。自懷朔、固陽而來無家可歸的避難百姓,身裹單薄布衣蜷縮在屋簷與商坊的廊道下,他們或嘆息或迷茫地仰望頭頂那幾只搖搖欲墜的蒼白風燈,微弱的燭光好似涼國衰老的朝政,奄奄待斃。月光無力,辰陽城下佝僂的影子漸漸隱沒在蒼茫蕭條的夜色之中。
巷道深處的碎石路細窄悠長,一如辰陽河水繁支錯雜、蜿蜒曲折,緩慢悠然地通向城外野郊。清瘦巽風吹進河邊搖曳的蘆蕩,蘆花輕輕拂動,泛起幾許夏夜的清涼。
一盞搖晃的燈籠瑟縮地穿行在辰陽河岸的蘆葦蕩中。
齊卡洛身披土褐布袍,頭戴栗色斗笠,背上包裹中塞滿了從販子處兜買而來的零碎小件。他矮身提著一個紙糊的白燈籠,小心穿梭在涼軍地界的辰陽支流旁。辰陽河水流湍急,礁石積聚,支流繁多,齊卡洛從傍晚起沿著河水已走了數里地,依舊毫無收穫。他心中浮躁,猛力撥開蘆杆大步向前。
東天雲層白厚,月光稀迷,使這片浩瀚的蘆葦地更顯撲朔迷離。齊卡洛亂步疾走,一時驚起澤地鶯鳥無數。他頓住腳步,警惕地抬眼望向遠處城樓。城頭火光閃爍,涼兵巡守嚴密。齊卡洛顧忌涼方偵兵,只得再次放緩腳步慢慢搜尋。
山野河岸蛙聲鳴鳴,螢蟲似帶,前方突有奇石屹立,隱約間有不尋常的水流之聲。齊卡洛提著燈籠小心移至怪石之後,探身向水聲處張望。只見一片臨風搖擺的蘆葦旁,支著一盞火紅的紙燈籠,金紅焰火照亮了周遭的碎石板。碎石板上一頂風帽、一件青碧廣袖長衫與一條褐黃帛帶,冥冥中透出一股恬靜,消散了無盡戰亂帶來的煩悶。
焰火餘威尚未從眼中退去,齊卡洛一雙虎目再向前望,幽暗間只可隱隱視物。南風帶走一陣雲絮,清明的月色從天穹瀉下,醉意朦朧,照映出水中之人柔和的身影。
那身影頎長優雅,似銀魚入水,水浪隨其輕盈地側翻,揚出層層水波。時而水下暢遊,時而又從河水中的騰起,滴滴水流順著黑瀑般的頭髮又落回池塘,蕩起陣陣漣漪。水珠泛在肢體上閃現出迷人光色。一種依稀迷濛由暗生明的變化,令齊卡洛忽有種恍如生在夢境的異樣之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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