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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瞥到一旁還有一套黑色的衣裳。這是那個花白鬍子的老頭先前為我們準備的。
我低頭看了看身上殘破不堪的衫子,想了一想,便站起身來給自己換衣服。
食前正衣冠,他能做到,我堂堂一國之君,當然也能做到的。
可是我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嚴峻的問題。
這個問題是:我不會穿衣。
太傅教我習字,教我禮儀,教我詩詞,教我四書五經,教我諸子百家,可是沒有教過我穿衣。
我將衣服放在手裡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發現它的形狀很複雜,至少比五言絕句的格律複雜。五言絕句的格律,當年太傅只教了我一遍,我就會了。
我又回頭看了看桌上的飯菜,嚥下一口唾沫。
我覺得我在宮外的日子會相當很長,當務之急,不是吃飯,而是學會如何穿衣。
於是我抱著衣服開啟門,往外頭走。
我要找個人,教我如何穿衣。
門外頭是窄長的走廊,沒有窗也沒有燈籠,只有一兩支蠟燭在我的頭頂上吱吱冒著火煙,昏暗得讓人透不過去來。
兩腿之間痛得厲害,偏偏地板還硬得很。
我突然很懷念那鋪滿我整個寢宮的白狐皮。
我一邊緩慢地挪著步子,一邊齜牙咧嘴,十分辛苦。
於是我很自然地在心裡頭把那個男人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正當我要罵第二遍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他說,我在他的九族之內。
如果是這樣的話,保不住我罵他祖宗十八代的時候,把自己的祖宗也罵進去。
罵自己的祖宗據說會不舉的。
所以我很乖巧地沒有罵第二遍。
走到要拐彎的地方,我聽到轉角另一頭有人說話。
“公子打算住幾日?”是先前那個花白鬍子的老頭的聲音。
“我們能住幾日?”很久之後我聽到那個男人低聲反問。
“公子不要誤會。我沒有趕您走的意思。您既然是鄭先生的弟子,哪怕您就是在逃欽犯,我也願意讓您住一輩子。只是您也看到了,我只是一間小鋪子,要養三張嘴,恐怕公子您還需出些力氣。”
好半天的沉默。
那老頭又繼續道:“鄭先生滿腹經綸,又是書法大家,公子是他的關門弟子,以您的才華,如若願意替人謄文擬稿,或是寫牌匾對聯,京城的人都慧眼識珠,想必收成定是不差的。”
又是好半天的沉默。
不知為何,我能感覺到空氣裡,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悲涼。
終於,那個男人輕聲開口道:“抱歉。我已經不能握筆寫字了。”
老頭低低“啊”了一聲,過一會兒道:“那另一位公子……”
“錢的事情我會想辦法。”那個男人卻打斷了老頭,“不會讓你為難。”
他說完就往我這邊走了過來。
我躲閃不及,與他撞了個對面。
他看到我,愣了一愣。
我也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讓他教我穿衣。
然後,我注意到他的右手臂上,有些溼漉漉的。他穿了黑色的衣服,玄黑遮蓋了那些溼漉原本的顏色。
可我知道那是血的顏色。
我想著那些傷口都是應我而起,便指著他的手臂道:“你應該去看看大夫。‘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不能聽之任之糟蹋之。”
他更愣,詫異地看著我。
那個老頭已經從拐角的地方匆匆轉了出來。
“公子,”那老頭道,“我忘了問您,您可是姓阮?”
我朝他點點頭,回道:“是的。我姓阮。”
那老頭一怔,道:“這位公子也姓阮?”
我這才明白老頭先前的話,是問那個男人的。
我扭頭,訝然問他:“原來你也姓阮?”
怪不得他先前說,我在他的九族之內。可是,我父皇是獨子,我也是獨子。我想不出,還有誰能姓阮。
他已經從先前的詫異中恢復過來,神色不明地瞥了我一眼,既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
走廊裡光線很昏暗,我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他早已扭頭,朝那老頭淡淡回道:“我姓穆。”
〃我怎麼會將鄭先生的關門小弟子記成是姓阮呢?〃那老頭撓了撓頭,隨即笑著自嘲道,“年紀大了,只怕是什麼都記串了。”
那男人不再說話,朝他微微頷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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