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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焯聽到“彭城免坐”四個字,眼中的光芒暗淡下來,半晌道:“陛下隆恩……敬謝陛下多年知遇。治焯無言以對。”
殿內沉寂,能聽到燈火焚脂的噼啪聲。
劉徹望著眼前低眉順眼的昔日肱股,他人之言片面,其中有多少水分他也知道。特意無論多晚都願私下裡見他,就是為了聽他一個說法;今年春起,治焯身上漸起迷霧,他這麼做,也是想要得知那些謎題的答案。
可治焯竟全部承認下來,這表明這麼多年來,他視治焯為手足,治焯卻只視他為君。
寧願死,也連一句心裡話都不願告訴他。
他忽然胸中怒火騰起,大袖一拂恨恨道:“簡直是大逆無道!囚至永巷,擇日梟首!”
兩名郎官應聲上前拎起治焯,押出劉徹的視線。
宮中出入多年,治焯卻是初次進入永巷囚室內部。此處為宮禁之地,由郎中令屬下的戶郎晝夜監守,除了當值者,只有韓嫣可以隨意進出不受管束。
昔日身為劉徹親信,他實則兼受職權頗多,戶郎的調任也常常由他指定,無非有實無名。
回想過去,可謂不求而得;現在,卻求之獲罪。
衛士把他送入一窄室,戴上鐵鐐便離去。治焯環顧四周,此處縱橫不過一仞半,牢門窄小一扇,只能供一人蜷身進出,四壁高七仞,壁面光滑無著力處,再往上,無頂,天光敞入,格局算一方小小的鞠室。
昔孝惠帝元年,呂后就把戚夫人囚於此種室中,天上下雨下雪,暴日連連,鞠室一概無處躲,半年多的時光就這樣度過。治焯笑了笑,今日他竟享受了戚姬的待遇,按倫理來說,也算是拔擢了。
劉徹說“擇日梟首”,那是什麼時候?
亂臣首級還會被懸至北闕以儆效尤,這麼想來,當年申公斷絕父子情,正可謂先見之明。等他死後,楚國一族就沒有短處了。窮貴死生,都完全由天意而定。不再像過去,他跟他們之間,明明多年無法關聯,卻又偏偏惶恐他在宮中的表現。榮則俱榮,錯則連坐。只不過他還掛念著申公,公今年已是耄耋,膝下無子,餘生無機會親自侍奉,實在遺憾。
另外,還有一個人,自己也無緣再為他的事盡力。但願他能另尋一條出路,不為舊恨虛度一生。
夜已深,白露降,月過中天。就在治焯望著秋初星空,如此胡思亂想時,他聽到鞠室外衛士撲地聲。
一個黑影躍上牆頭,深藍星月下,形如魍魎。
作者有話要說: 備註:
長帔:長斗篷。
七出:指婦人不順、無子、淫/亂、善妒、惡疾、長舌、盜竊七種“罪”,以被休妻。
☆、卷三十四 隱者現
幾乎毫無遲疑,那具黑影閃身而下,落到安坐的治焯身前。
治焯訝然望著來人,對方坦然摘下面上黑巾,對他一笑:“主人昔日事忠人主,對朝中權益之爭不聞不問,卻榮華盡保;今日為一人,而令自己陷於風口浪尖,換來命懸一線,值得麼?”
“郭渙?”
郭渙身著夜行衣,腰繫攀越鉤爪,袖中隱隱飄出淡淡的迷香氣。他眼神犀利,氣勢逼人,舉手投足間,哪裡還有那個柔弱樂工的影子?
治焯笑道:“我還是小覷你了。不過深宮囹圄,你又如何得知我在這裡?”
郭渙打量著四周,普通獄室好歹有草蓆草榻,這間囚室裡卻什麼都沒有。他的主人一襲白綢裡衣,赤足沒於秋露之中,手足之間戴著工字鐵鐐,稍稍一動就嘩啦聲大作,睏倦時連塊墊頭的石頭都找不到。且不提風吹日曬毫無遮擋,要是囚禁他的人斷食斷水,只需幾日,這名曾名震朝野的帝王保護神,將成為這斗室之中的一具乾屍。
郭渙回過頭望著治焯:“欲加之罪,自然是廷尉無法立據以查的。若不囚於此處,他日行刑,懸首於北闕,過程豈非更加繁瑣?”
治焯點頭同意道:“然。”
郭渙好奇地看著他:“小人當初投奔大人,原想抱棵大樹好乘涼,未曾想見這才剛回府一趟,您就已經失勢了。真可謂天意難測,不過,大人您是真的無畏死麼?”
治焯笑道:“當今世上,但凡隨人主效力者,哪個不是聽到主欲問罪,無論是否真有過錯,也無論是否被降以死罪,都爭相自盡?顏面重於性命,自漢興就如此,今上即位後,此風更勝。上至盛譽公卿,下至無名掾史,人人都以死保全門臉,我又豈能脫俗?”
他垂下目光沉吟片刻:“這一行,都是你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