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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眼,才看見承歡拖著那把巨大古樸的“干將”劍。大約是劍身過於沉重了,所以用雙手握著劍柄才能舉起來。那新手拿劍的姿態讓闔閭忽然覺得很可笑。
承歡是用力舉起了劍,而後喚了他一聲,而後砍下。
因為他那及時的一側身,劍刃並未擊中他的要害,只是向下刺中了他的右腿。
他很冷靜地把這一切想明白後,身體下意識地等待著從腿上傳來的痛感。
可是沒有。
右邊的腿只覺得重,很重,非常重。
3
他只覺得疲憊。
甚至疲憊得沒有力氣去問一聲,承歡為什麼要這樣做。
承歡依然拖著劍,審慎地看著他,在一定距離以外。
闔閭想,他真是被寵壞了。
這簡單的想法甚至讓他笑了起來。
然後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在倒下去。
在他的思想能夠跟上以前。
他終於倒下去了。這認知連他自己也感到意外。
怎麼,沒有敗在號稱軍中第一勇將的歧籍手裡,卻倒在一個男寵的劍下?
他靠著那具棺木,坐倒在地,甚至還好心情地對承歡招招手:
“你過來。”
承歡看向他,牙齒咬著下嘴唇,不說話,也不動。
“你都是裝的吧?”闔閭側首,問,“自從那一日以後,你的迷糊和痴傻,都是裝的?”
承歡沉默著,點頭。
闔閭看著他,半晌後,輕輕地笑了笑。
那古怪的笑聲像刀片一樣割裂在承歡的聽覺裡。
“想不到我最信任的人,卻一直想殺我。”
“最信任的人?”承歡為自己悽惶的聲音而疑惑,又為了這疑惑而加倍悽惶。他只覺得自己已經不能再假裝那迷迷糊糊的姿態了,有什麼東西被從他身上撕去,而暴露在外面的面板又是那麼脆弱,以至於他全身都感到一種從神經末端捲上來的,獵獵的刺痛。
明明受傷的是闔閭啊!
闔閭嘆息。
“我曾經用你擋了一劍,現在你還了我一劍,多說何益。”
承歡低頭看著手中的劍,忽然覺得這劍真的比他想象的還要重。
他鬆開了手。
劍身落在地上,滾動了一下,靜止了。
在幽暗的光線下,劍身發出不祥的黑色光澤。
他慢慢走近闔閭。
“扶我起來。”闔閭柔聲說,“我不想離一具屍體這麼近。”
那彷彿就是他離死亡的距離。
雖然他覺得自己腿上這一劍還不足以要了他的命。
承歡,大概就是歧籍和勾踐的最後一招棋吧。
他們有沒有想過,承歡也沒能成功地暗殺他呢?
承歡漠然看著他的下半身。
闔閭的手一直捂在傷口上。
他看著承歡的目光,而後抬起了手。
黑色的。
他皺了皺眉。
耳朵裡有奇怪的嗡嗡聲。
他搖搖頭,想把這奇怪的聲音搖掉。他再看向自己的手。
他的手細長白皙,這雙手的主人,更應該是一個多情女子,而不是一個號令天下的王者。
叔父季札曾經說過,擁有這樣一雙手的人,如果不是極慈悲,就是極殘忍。
他當然不是前一種。
現在這雙手已經被血液染黑。
血,是黑色的。
他這才聽清楚了耳朵內的轟鳴聲。
帳外,喧囂裡忽然傳來勾踐尖利的笑聲:
“闔閭!你死了沒?”
第二十五章 明月何皎皎
1
闔閭聽到勾踐的喊聲,猛然揚了揚眉。
所有的線終於接上了!
結成一張網。
而他,吳王闔閭,就是這網中獵物。
他真的覺得這一切,非常可笑。
越王勾踐竟然把寶押在一個男寵身上?
——而他竟然還壓對了?!
他側頭,看著承歡,放低了聲音,問:
“我只問你一句,你,知不知道劍上有毒?”
承歡看著他,搖了搖頭。
然後又點了點頭。
“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劍上有毒,但是即使你知道,你還是會砍我,是麼?”闔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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