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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人為我調琴瑟,顰黛低鬟。”
他似見了那年的自己,挑琴抱樽,跨馬遊春,何等暢快風流。
也似見了那個少女盈盈而來,流眄相顧,笑靨驚鴻。捧著他為她作的畫,亦是這般在他唇上輕輕咬下一口,“溫商堯,我喜歡你。”
☆、35、輾轉增上恆滋長(下)
肅宗的後宮多植美人,無一不是胭紅傍臉的嬌軟爛漫,弄姿搔首的娉婷婀娜。唯獨那女子素衫一襲扶闌而望,十指未染丹蔻,面頰不施粉黛。她曾是獨寵後宮的最豔一枝,而今卻任由自己紅顏萎頓枝頭,芳華委逝塵土。
似蹙非蹙的淡眉下是一雙瑩皎無塵的眼眸,視線盡頭則是自己六歲的兒子——他正為自己同父異母的兄長們欺侮。她看到蕭貴妃的兒子杞仲揚手將她的孩子推倒。少年眉眼英武衣冠華貴,手足舉投間已現帝胄之氣,抬頜傲然笑道,“聽說你這小娃娃昨兒夜裡又尿床了?”身旁的另一英武少年介面道,“你都六歲了還尿床,羞是不羞?”
眼瞳如漆膚如紈,此刻卻是眼噴烈火面色紫漲。杞昭也不回話,僅是自己低頭爬起,卻又猛然捱上一記重推,當即笨拙跌下一個跟頭。如是反覆了幾回。
兩個年長不少的皇子始終胡攪蠻纏,不肯饒他去了。見得對方怒目而視,杞伯反倒愉快得很,故作詫然地說道:“這小娃娃夜夜尿得褲襠溼透,哭哭啼啼喊著孃親,怎麼這會兒倒骨氣了?”杞仲依著兄長之言,伸手使勁在杞昭的頰子上擰了一把,仿似要將那冰綃也似的臉給扯出絲來,笑道:“快,哭一個給哥哥看看!”
“你們都是混上!昭兒才不哭!”掌心、面頰皆擦了些許瘀傷,將兩片又窄又薄的唇死死抿緊,強令自己將鼻腔泛起的酸意給壓了下去。
“哈哈!”杞仲聞之大笑起來,“混上?這小娃娃說我們是混上!”
另一少年也附和大笑,“混上也好,混帳也罷,這小娃娃說什麼我們可都得受著!為何?”他搖頭晃腦,自問自答,“這小娃娃生來與我等不同,別人的母親都是妃子,唯獨他的母親是個尼姑!”
六歲的杞昭懵懵懂懂朝未靨庵的方向投去一眼,恰有東風穿襲,落紅繚繞——他自片片飄英中看見那個女人,看見那個女人也在看著他。眉端輕顰,似怨似笑,恍然仙子超絕塵寰。
一個宮人氣喘吁吁地跑了來,向得杞伯、杞仲行了個大禮後,又說,“太后傳召兩位皇子移駕甘棠殿!各地的供品昨兒個都已呈入京師,太后命奴才來請兩位皇子前去一看,有什麼喜歡的、稀罕的就先挑了去!”
杞伯、杞仲聞得傳召當即丟下“玩物”溜沒了影,只剩下一個六歲娃娃孤零零面向重重宮闕。
待兩位兄長人影不見,杞昭再掩不住內心莫大委屈,嗚嗚咽咽哭出聲來。他邊哭邊將目光再次投向數步之遙的那個女人,那個本該任他承歡膝下喚一聲“娘”的女人。兒子的哭聲拷掠著母親的心,一聲猶似一鞭,不過須臾即已皮開肉綻鮮血淋淋。唐喬與那雪白團子一般的小娃娃對視片刻,即掉頭而去,對侍立身側的丫頭輕聲一言,“不看了。”
那丫鬟名喚巧蕙,原是溫府的婢子,而後隨唐喬一同進了宮。
“我已向貴妃姐姐求下恩典,”素手託著臉頰倚榻小憩,眼眸欲闔還開,懨懨道,“待我故去之後,便容你出宮回鄉。”
“娘娘莫要胡言亂語!”巧蕙雙膝觸地而跪,一剎哭出聲來,“娘娘何必如此作踐自己?只要娘娘聽從太醫囑咐把藥喝了,病就能好了的!”
“你明日再去溫府,請他來見我。”唐喬輕搖了搖頭,慵開兩眼,“若不能聽他說一聲不再怪我,這藥,我不吃。”
“奴婢……奴婢無用……”那伶俐丫頭復又落淚不止,“無論奴婢如何央求,將軍仍不願隨奴婢進宮……”
唐喬問:“你可說了,我已病篤難治,不久於世?”巧蕙含淚頜首:“說了。”唐喬又問:“你可說了,我飢不食、倦不寢、病不服藥、日夜憑闌,只盼聽他一聲‘原諒’?”巧蕙亦是含淚頜首:“說了。”唐喬再問:“你可說了,我雖負他一回,卻終是信受漠北之約,沒有負他第二回?”巧蕙已是放聲大哭:“奴婢說了,奴婢都說了……奴婢還說因娘娘執意待發修行,被太后勒令再不許見八皇子,可天下母親哪有不思念自己孩子的……”
她確實都說了。她聲淚俱下伏地叩首,“奴婢可憐分明母親尚在人間卻孤苦伶仃不能繞膝承歡的八皇子,更可憐縱然心中千般思念也僅能化作隔闌遠望的娘娘……八皇子夜夜啼哭呼喚孃親,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