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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以為繼,只盼來世……來世……”嘴唇動了幾番,卻哽得再難說出一字。他走上前去緊貼他的背脊,一如過往那般將兩臂箍上他的胸口,箍得緊些,再緊些。
怕一撒手,便是自此山高水長,倆倆相忘。
阮辰嗣又嘆息一聲,搖頭道,“國公深諳醫術,洞明歧黃,並不在阮某之下,王爺佯裝病恙他又豈會不知,只不過……”
只不過為了保下他的性命,他寧可豁出自己的性命。
當日他在那個男人面前為他扯謊立誓,只說自己願以項上人頭擔保,佋王之病是真非假。
儘管病容蒼白憔悴,瘦削麵孔又常含三分淺笑,可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仍威嚴得教人一見即怵。溫商堯輕咳一聲,毫無血色的唇淺淺浮現一個模稜兩可的笑,“阮大人這是以命相挾了?”阮辰嗣忙搖頭道:“卑職微不足道死不足惜,怎敢拿自己的性命前來要挾國公?”溫商堯面上笑意更深一分,又道:“大人手中籌碼非是大人自己的性命,卻是溫某的。”
阮辰嗣心中大呼不妙,卻仍叩首在地道:“卑職絕無、絕無此意……卑職不敢……”
見這清俊少年已駭得面色如土魂飛魄散,溫商堯只覺好笑,復又咳上幾聲,揮手打斷了他的話:“罷了,這腦袋暫先寄在你的脖子上。你這‘當世華佗’若是追隨佋王去了,怕溫某的傷自此無人可醫,便也命不久矣了。”
杞晗怕是再不會知曉,為何溫商堯與他立下一個“誰將先於對方闔眼嚥氣”的賭約之時那一臉不解其意的微笑,而為何那時立於一旁的阮辰嗣面色慘白,汗如雨下。
為杞晗緊貼的後心傳來一陣化骨的燙感,一晌的靜默相依之後,他慢慢掙開身後之人,闔起眼眸道:“卑職恭祝王爺與溫小姐舉案齊眉,偕老白頭!”
言畢便徑自前行,再未回頭。
也罷,何必徒增他的負疚傷懷。
便以這個關乎來世的盟誓為甘,化解抵過今生無緣的苦。
風拂下他肩頭的雪,轉瞬間又落了些新的上去。紅衣新郎獨自於院中默坐良久,目不交睫,一動未動,彷彿早已與這寂寥冬夜、皚皚天地融而為一。他的頭髮生得快,頭皮已長出一片青色髮梢,似那開春萌出芽尖兒的茸草。他的面孔仍是尤勝女子的豔,神情不是梢上桃花的迎風穠赤,倒是水中桃花的隨波清幽,帶著萍浮無定的恍惚自失。
他知道那個貌美少女正滿懷新婦的憧憬與羞怯,於房中等待自己。
蒙著紅綢頭蓋的溫子衿仍舊端坐榻上,等待杞晗前來挑起她的喜帕。
她不住絞弄著裾角,繡著大紅牡丹的霞帔因纖瘦肩膀的微顫也輕輕抖動。懷揣強烈的歡喜與隱隱的擔憂,準備將自己全身心地交付予所愛之人。
一個時辰挨著一個時辰過去,喜筵之上奚婆馬六們的笑語喧闐猶在耳旁,可她怎會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夫婿始終悶聲不語,那兩道淡墨畫就似的眉打從開始就蹙得蹊蹺。
那些梨園演繹的死生契闊,那些戲詞杜撰的白頭偕老,她曾如每一個懷春少女那樣沉湎於對自己大喜之夜的無限遐思,卻從未想過自己終日擔驚受怕,竭力避免重蹈母親的覆轍,可到頭來竟仍破不了這個“殊途同歸”的咒。
溫子衿想起年幼的自己時常偎於母親懷裡,仰頭望著她那張美麗恬靜的臉龐,聽她以最溫柔綿軟的嗓音念著一首與自己名字相關的詩。
紅綢頭蓋下,脂粉施全的女人也學著母親昔日的模樣,輕啟朱唇念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一字一字含英咀華,但嚼出餘味苦澀。
對父親安排的杞昭敵視排斥,對父親不喜歡的杞晗情有獨鍾。枯坐床頭的溫子衿突然恍然大悟,這場她執意而為的姻嫁根本只是為了與溫商堯慪氣。悔意姍姍來遲,復又馬上自己打消了去。犟拗摯烈如她,即已說出一聲“至死不悔”,又怎肯在洞房花燭夜就認輸於自己的父親?
她仍舊恨他專輒,恨他冷漠,恨他無情;仍舊自欺地想,自己與隔簾聽曲的母親並不相同;仍舊把杞晗前後迥然相異的變化歸咎於那個血脈相系的男人。
霞帔紅裾靜坐房中的女子終究破顏微笑,再次安心等待起她的丈夫。然而直到紅燭銷盡,雞鳴曉破,那人始終未曾前來。
☆、53、于嗟闊兮不我活(中)
風住雪收,難得晴好。
李謙尚未跨入紅帩閣的廂房之內,即撲面而來一陣脂粉香膏的俗膩氣息,屋中男子女子不時的放聲大笑也直逼耳廓。言談所涉委實下劣汙穢,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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