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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嵌進掌心亦止不住周身狠顫,這張俊美面頰從未如此刻般面目猙獰,癲狂駭人。“十數載金戈鐵馬斬將搴旗,百餘次出生入死血染衣袍……穿的是大哥穿過的盔甲,用的是大哥用過的劍,大哥當真以為羽徵心繫家國百姓,心存宏圖抱負?!”
溫羽徵吐字極快,可哽咽的聲音聽來竟絕望已甚,悲慟已極。
“錯!溫商堯你大錯特錯!山河殘破與我何干!百姓疾苦又與我何干!我只知道你大業未竟心有不甘;我只知道人間萬不可沒有那個‘砥柱中流、無出其右’的溫郎!生殺予奪唯我一念,旁人的謗議我從不放諸心頭,卻絕不容人辱你隻言片語……這算不算無心?!你夜夜挑燈枯坐,又可知我也夜夜輾轉難眠?時時徘徊於你窗外,欲窺又怯,只恨不能重回你我抵首共寢的舊日光陰,不能將你的心傷憔悴據為己有……這又算不算無情?!你為一個女人傷心了二十年,可曾有一刻想過我?!我——”
話音戛然而止,一道淚潺湲滑落他的面龐,於這彌天風雪之中,滾燙似烙。
溫商堯闔起眼眸,一聲喟嘆似一曲擊節鳴桹的長歌發於肺腑,直搗耳膜,又拖出繾綣無盡令人嗟傷的尾腔。
他慢慢掉過身,一晌凝視弟弟的眼眸,微微搖頭道:“你已是世間無二的溫羽徵,為何偏要做第二個溫商堯?”
“枉羽徵處處以大哥所思為思,以大哥所欲為欲……”溫羽徵猛然瞠眸一愕,怔了半晌才似緩過神來。他連連搖頭,喋喋自語,彷彿已醉話酩酊,“到頭來竟不過是……不過是大哥眼裡邯鄲學步的跳樑小醜……跳樑小醜……”
他終在他面前袒露心跡,袒露那自幼隱蔽於心的莫名情愫。怎料卻是一場急流回湍,生生撲滅了他的心火,撕裂了他的肌骨。
“為何?大哥問這一聲‘為何’,那可否先告訴弟弟,為何雨落地,花向陽?為何鳧在水,雁南飛?為何飲泉則甘,飲鴆則死?為何祓禊於暮春,斬首於秋後?”一對劍眉驀然一挑,溫羽徵突地冷笑出聲,“大哥既不要弟弟亦步亦趨地相隨,弟弟這便不隨了——從此往後,你若朝南我必往北,你我涇渭分明,再不相干!”
☆、52、于嗟闊兮不我活(上)
一夥人鬧足兩個時辰,直到奚婆招呼大夥兒散去,這才各自帶著一臉有些曖昧粗鄙卻好生溫暖的笑意退出門去。眼見這不大的三合院復又變得空空蕩蕩,阮辰嗣幽幽嘆出一口氣來,慢慢起身往門外踱步。那頎長挺拔的身姿此刻竟疲憊得好似佝僂,清瘦面孔上一派雪後荒原的寂然。
不想教自己的沮喪悲慼掃卻一絲他大喜之日的興致,儘管這新郎的衣袍紅得刺目已極,由始至終他仍強撐著自己以微笑示人,彷彿涸澤而漁,只為今夜就窮盡了餘生可能據有的全部快樂,以後再不會笑了。
衣帶漸寬的清俊男子還未邁出門檻,便聽見身後一聲相喚,“阮大人留步。”
這是他一聽即能辨出的聲音,卻如何也無法說服自己回頭去看那人的眼睛。那雙清清漇漇的眼睛常若蘊了一汪湖水,一旦對視久了,恐怕就有為之溺斃之虞。
“偷生一時,卻未必能夠苟安一世。小王半生荒唐,不過求一個安身立命之所,還望大人見諒,莫怪小王的背情棄義……”
“卑職人微職低,不過恪守醫者本分,”阮辰嗣不曾掉過身去,僅是苦笑著搖了搖頭,“見不見諒的……王爺又是憑何說起……”
“但憑大人每每救我於覆頂之滅,”那個聲音聽來已似哽咽,“當時大人明知小王體弱是假,卻從未出言揭穿……”
當然想過戍樓遠眺,聆聽角聲迴盪,當然也想過指點江山,凌駕萬里長空。然而憑白從天子變為佋王,一舉一動如履薄冰,一言一行死生交關,尚且年少的佋王不得不收起這些近乎妄想的念想,小心蟄藏——
他憂心終有一日自己的健康會為自己帶來肘腋之禍,覆頂之災。
阮辰嗣猶記頭一回奉命為這少年切脈之時,那雙清皎眼眸中的閃躲、失措與絕望。年紀尚輕的他不由愕然:一個獲悉自己身體康健的人竟不見一絲應有的欣喜,反而如聞噩耗般悲慟欲絕。
那日他讀出了他目光裡的悲慼與央求,最終痛下決心為其隱瞞。甚至每每違背自己恪守的醫者良知,故意用藥將其體溫稍稍升高,以掩旁人耳目。
“若非大人替小王遮掩,怕早已為國公識破,性命不保……”眸中浮起點點淚光,那些投於這張白皙面孔上的枝杈陰影曲折錯綜,彷彿亂墨潑就。“漫漫十載的救命之恩,濡沫之情,小王銘心刻骨,沒齒難忘……今生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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