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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新宅他從未來過,然而王府院子佈置大抵相似,沈約推測了下書房所在,躡步前行,片刻後便來到了東廂房,不出所料地發現和別處一般燈火俱暗。有一寧在飛雪樓的慘痛教訓,沈約不敢怠慢,沾點唾沫弄溼手指,在窗紙上戳了個小眼。
這一戳便發現不對,棉紙觸手微溫,竟是比外頭溫度高了不少。京城四月不過初春,正是乍暖還寒的時節,室內若無炭火,哪能這麼暖和?沈約一提真氣,便欲退到來時看準的一棵榆樹後,正當這時,忽聽得房內一人輕聲道:“是安仁嗎?”聲音低沈,不似任暉清亮,沈約一驚,遲疑片刻,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屋內猶未點燈,一人坐在裡間桌旁,沈約目力不及任暉,只能借月光勉強辨認出那人輪廓,確是任暉。任暉抬頭看他,語帶笑意,“門關好了,過來陪我喝酒。”沈約掩上房門,走近仔細打量他容貌,忍不住脫口而出:“你胖了!”
任暉哈哈一笑,“你在越春這銷魂窟裡享一年福,一樣給我胖成豬。”
沈約沈默,走到桌旁坐下。任暉倒沒胖太多,僅僅略微豐潤了些,一貫稜角分明的臉頰也柔和起來,只是沈約這一年憔悴了不少,看誰都像是胖了。任暉挪了挪椅子,給他空出點位置,沈約皺眉望向他腿上毛毯,“上一仗不是夏天,怎麼凍成這樣?”
任暉滿不在乎地聳聳肩,“誰知道?我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說著又從抽斗裡拿出一壺酒遞給沈約,“加了薑桂,驅寒效果不錯。”
“你最近都不睡?”沈約接過,對著壺嘴抿了一口,“我中午剛到,你不會料準了我今晚會來吧?”
任暉得意地笑笑,跟沈約碰了個壺,“看來一寧的輕功又有長進。”
“是你的訊息管道吧。”沈約嘟囔著,喝一口酒,又道:“你功夫倒沒擱下,我完全沒聽出房內有人。”語氣未免有些悶悶不樂。
“莫要亂猜,我手上軍權已經被卸,這一年基本就是軟禁。”任暉笑道:“不過待遇不錯,既能好好練功,也省得心煩。現在你要跟爺爺怎麼玩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你們就自個兒瞎折騰去吧。”他舉起酒壺,在桌邊敲著節拍,輕聲唱道:“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任暉嗓音本好,此時雖不欲吵醒他人而壓低了聲音,仍是音節慷慨,曲中一派開闊。沈約沈默良久,忽而一聲嗤笑,“你幾時也學會了逃避責任?”
任暉也不生氣,“我在邊疆作戰那是保家衛國義不容辭,但看著親人跟朋友自相殘殺,不好意思,我沒那個興致。”沈約本待說兩句譏刺之言,想到自己邀任暉下江南的打算,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轉而道:“若有日我和你家終究免不了一番爭鬥,你又待如何?看著我殺了你爺爺,還是看著你爺爺??殺了我?”
這番話沈約思量已有兩年已久,他有意佯裝輕鬆,真說出口卻仍是沈痛,心中不禁忐忑,當即大有不聽回覆抽身而走的衝動。任暉面色一凜,肅然道:“安仁,你們一個是我長輩,一個是我兄弟,我若助你,乃是不孝;倘若幫著爺爺,又是對你不義。我今日再問你一次,可否放過我爺爺?”
沈約心中無限寒涼,冷冷道:“你怎不讓你爺爺放過我?”
任暉淡淡搖頭,“這一年是我成人之後留在京都最長的日子,很多事情都看得比從前明白。任家輝煌了太久,也該是走下坡路的時候了。聖上??已不想讓樞密院被一家把持。你沈家要上位,不過是個時間問題。”言下之意甚是明顯,即使任家失勢,也不是因為沈約父子的陰謀算計。
沈約默不作聲,他早知道,任暉是個多麼驕傲的人。
“你要陪著任家?”
“勝敗乃兵家常事。”任暉微微一怔,隨即搖頭道:“我不會為此消沈。說實在的,這樣養花種草的生活我還滿能適應──你該看看我寫的字,再有兩年功夫,賀渚這位第一名筆恐怕就得讓位。”他把喝空的酒壺往桌上一拋,恰巧落於筆筒旁,壺嘴一點,把一管狼毫撞出去,正落在他手上。任暉掀開毛毯,長身而起,挑釁地望向沈約,“要不要比一比?”
這一手小巧功夫勁力連綿,用力既輕且穩,沈約自忖決計不能,若換了從前,他定然插科打諢地混過去,然而他這兩年磨礪,心胸開闊許多,站起來喝光壺中酒,笑道:“好歹是風流尚書的正牌弟子,還能怕了你不成?”也有樣學樣地擲出酒壺,撞出一杆筆來,他正得意,那瓷壺未站穩,卻砰地一聲摔下桌面,任暉哈哈大笑,鋪開一張六尺長宣,執筆看他:
“文悲意遠不避危仄的沈榜眼,給個句子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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