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2/4 頁)
成反抗婆婆,不服調教。可是,要是什麼也不說,低著頭幹活兒呢,又會變成:對!拿蠟扦兒殺氣,心裡可 咒罵老不死的,老不要臉的!那,那該五雷轟頂!
大姐含著淚,一邊擦,一邊想主意:要在最恰當的時機,去請教婆母怎麼作這,或 怎麼作那。她把回孃家的念頭完全放在了一邊。待了一會兒,她把淚收起去,用極大的 努力把笑意調動到臉上來:奶奶,您看看,我擦得還象一回事兒嗎?婆婆只哼了一聲, 沒有指示什麼,原因很簡單,她自己並沒擦過五供。
果然是好天氣,剛到九點來鍾,就似乎相當暖和了。天是那麼高,那麼藍,陽光是 那麼亮,連大樹上的破老鴰窩看起來都有些畫意了。俏皮的喜鵲一會兒在東,一會兒在 西,喳喳地讚美著北京的冬晴。
大姐婆婆叨嘮到一個階段,來到院中,似乎是要質問太陽與青天,幹*裁湊庋�緱饋*可是,一出來便看見了多甫養的鴿子,於是就譴責起紫烏與黑玉翅來:養著你們幹什麼?
就會吃!你們等著吧,一高興,我全把你們宰了!
大姐在屋裡大氣不敢出。她連嘆口氣的權利也沒有!
在我們這一方面,母親希望大姐能來。前天晚上,她幾乎死去。既然老天爺沒有收 回她去,她就盼望今天一家團圓,連出嫁了的女兒也在身旁。可是,她也猜到大女兒可 能來不了。誰叫人家是佐領,而自己的身分低呢!母親不便於說什麼,可是臉上沒有多 少笑容。
姑母似乎在半夜裡就策劃好:別人辦喜事,自己要不發發脾氣,那就會使喜事辦的 平平無奇,缺少波瀾。到九點鐘,大姐還沒來,她看看太陽,覺得不甩點閒話,一定對 不起這麼晴朗的陽光。
“我說,”她對著太陽說,“太陽這麼高了,大姑奶奶怎麼還不露面?一定,一定 又是那個大酸棗眼睛的老梆子不許她來!我找她去,跟她講講理!她要是不講理,我把 她的酸棗核兒摳出來!”
母親著了急。叫二姐請二哥去安慰姑母:“你別出聲,叫二哥跟她說。”
二哥正跟小六兒往酒裡對水。為省錢,他打了很少的酒,所以得設法使這一點酒取 之不盡,用之不竭。二姐拉了拉他的袖子,往外指了指。他拿著酒壺出來,極親熱地走 向姑母:“老太太,您聞聞,有酒味沒有?”
“酒嘛,怎能沒酒味兒,你又憋著什麼壞呢?”
“是這麼回事,要是酒味兒太大,還可以再對點水!”“你呀,老二,不怪你媽媽 叫你二鬼子!”姑母無可如何地笑了。
“窮事兒窮對付,就求個一團和氣!是不是?老太太!”見沒把姑母惹翻,急忙接 下去:“吃完飯,我準備好,要贏您四吊錢,買一斤好雜拌兒吃吃!敢來不敢?老太太! ”
“好小子,我接著你的!”姑母聽見要玩牌,把酸棗眼睛完全忘了。
母親在屋裡嘆了口氣,十分感激內侄福海。
九點多了,二哥所料到要來賀喜的七姥姥八姨們陸續來到。二姐不管是誰,見面就 先請安,後倒茶,非常緊張。她的臉上紅起來,鼻子上出了點汗,不說什麼,只在必要 的時候笑一下。炫ǔмDтχт。сοм書網因此,二哥給她起了個外號,叫“小力笨”①。姑母催開飯,為是吃完 好玩牌。二哥高聲答應:“全齊嘍!”
所謂“全齊嘍”者,就是醃疙疸纓兒炒大蠶豆與肉皮炸辣醬都已炒好,酒也對好了水,千杯不醉。“酒席”雖然如此簡單,入席的禮讓卻絲毫未打折扣:“您請上坐!”
“那可不敢當!不敢當!”“您要不那麼坐,別人就沒法兒坐了!”直到二哥發出呼籲:“快坐吧,菜都涼啦!”大家才恭敬不如從命地坐下。酒過三巡(誰也沒有絲毫醉意),菜過兩味(蠶豆與肉皮醬),“宴會”進入緊張階段——熱湯麵上來了。大家似乎都忘 了禮讓,甚至連說話也忘了,屋中好一片吞麵條的響聲,排山倒海,虎嘯龍吟。二哥的 頭上冒了汗:“小六兒,照這個吃法,這點面兜不住啊!”小六兒急中生智:“多對點 水!”
二哥輕輕呸了一聲:“呸!面又不是酒,對水不成了漿糊嗎?快去!”二哥掏出 錢來(這筆款,他並沒向我母親報賬):“快去,到金四把那兒,能烙餅,烙五斤大餅 ;要是等的功夫太大,就拿些芝麻醬燒餅來,快!”(那時候的羊肉鋪多數帶賣燒餅、 包子、並代客烙大餅。)
小六兒聰明:看出烙餅需要時間,就拿回一爐熱燒餅和兩屜羊肉白菜餡的包子來。 風捲殘雲,頃刻之間包子與燒餅蹤影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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