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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的。
可是,王掌櫃拒絕了道歉!
眼睛多幾乎暈了過去!
王掌櫃心裡也很不安。他不肯再找多老二去。多老二是老實人,不應再去叫他為難。
他明知毛病都在洋人身上;可是,怎樣對付洋人,他沒有一點經驗。他需要幫助。一想,他就想到福海二哥。不是想起一個旗人,而是想起一個肯幫忙的朋友。
自從十成走後,二哥故意地躲著王掌櫃。今天,王掌櫃忽然來找他,他嚇了一跳, 莫非十成又回來了,還是出了什麼岔子?直到正掌櫃說明了來意,他才放下心去。
可是,王掌櫃現在所談的更不好辦。他看明白:這件事和十成所說的那些事的根子 是一樣的。他管不了!在外省,連知府知州知縣都最怕遇上這種事,他自己不過是個旗 兵,而且是在北京。
他可是不肯搖頭。事在人為,得辦辦看,先搖頭是最沒出息的辦法。他始終覺得自 己在十成面前丟了人;現在,他不能不管王掌櫃的事,王掌櫃是一條好漢子的父親。再 說,眼睛多是旗人,給旗人丟人的旗人,特別可恨!是,從各方面來看,他都得管這件 事。
“老掌櫃,您看,咱們找找定大爺去,怎樣?”“那行嗎?”王掌櫃並非懷疑定大 爺的勢力,而是有點不好意思——每到年、節,他總給定府開點花賬。“這麼辦:我的 身分低,又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不如請上我父親和正翁,一位參領,一位佐領,一同 去見定大爺,或者能有門兒!對!試試看!您老人家先回吧,別急,聽我的回話兒!”
雲亭大舅對於一個忘了本,去信洋教的旗人,表示厭惡。“旗人信洋教,那麼漢人 該怎麼樣呢?”在日常生活裡,他不願把滿、漢的界限劃得太清了;是呀,誰能夠因為 天泰軒的掌櫃的與跑堂的都是漢人,就不到那裡去喝茶吃飯呢?可是,遇到大事,象滿漢應否通婚,大清國的人應否信洋教,他就覺得旗人應該比漢人高明,心中有個準數兒,不會先犯錯誤。
他看不起多老大,不管他是眼睛多,還是鼻子多。
及至聽到這件事裡牽涉著洋人,他趕緊搖了搖頭。他告訴二哥:“少管閒事!”對了,大舅很喜歡說“少管閒事”。每逢這麼一說,他就覺得自己為官多年,經驗富,閱 歷深。
二哥沒再說什麼。他們爺兒倆表面上是父慈子孝,可心裡並不十分對勁兒。二哥去 找正翁。
八月未完,九月將到,論天氣,這是北京最好的時候。風不多,也不大,而且暖中 透涼,使人覺得爽快。論色彩,二八月,亂穿衣,大家開始穿出顏色濃豔的衣裳,不再 象夏天的那麼淺淡。果子全熟了,街上的大小攤子上都展覽著由各地運來的各色的果品, 五光十色,打扮著北京的初秋。皇宮上面的琉璃瓦,白塔的金頂,在晴美的陽光下閃閃 發光。
風少,灰土少,正好油飾門面,發了財的鋪戶的匾額與門臉兒都添上新的色彩。好玩鳥兒的人們,一夏天都用活螞蚱什麼的加意飼養,把鳥兒喂得羽毛豐滿,紅是紅, 黃是黃,全身閃動著明潤的光澤,比綢緞更美一些。
二哥的院裡有不少棵棗樹,樹梢上還掛著些熟透了的紅棗兒。他打下來一些,用包 袱兜好,拿去送給正翁夫婦。那年月,旗人們較比閒在,探望親友便成為生活中的要事 一端。常來常往,大家都觀察的詳細,記得清楚:誰家院裡有一棵歪脖的大白杏,誰家 的二門外有兩株愛開花而不大愛結果的“虎拉車”①。記得清楚,自然到時候就期望有 些果子送上門來,親切而實惠。大姐婆婆向來不贈送別人任何果子,因為她從前種的白 棗和蜜桃什麼的都叫她給瞪死了,後來就起誓不再種果樹。這可就叫她有時間關心別人 家的桃李和蘋果,到時候若不給她送來一些,差不多便是大逆不道!因此,二哥若不拿 著些棗子,便根本不敢前去訪問。
多甫大姐夫正在院裡放鴿子。他仰著頭,隨著鴿陣的盤旋而輕扭脖頸,眼睛緊盯著 飛動的“元寶”。他的脖子有點發酸,可是“不苦不樂”,心中的喜悅難以形容。看久 了,鴿子越飛越高,明朗的青天也越來越高,在鴿翅的上下左右彷彿還飛動著一些小小 的金星。天是那麼深遠,明潔,鴿子是那麼黑白分明,使他不能不微張著嘴,嘴角上掛 著笑意。人、鴿子、天,似乎通了氣,都爽快、高興、快活。
今天,他只放起二十來只鴿子,半數以上是白身子,黑鳳頭,黑尾巴的“黑點子”,其餘的是幾隻“紫點子”和兩隻黑頭黑尾黑翅邊的“鐵翅烏”。陣式不大,可是配合得 很有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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