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第3/4 頁)
門沒有關緊,就推門走了出去。
外面要比屋子裡亮得多。天空是深藍色的,月亮高懸在天空中,旁邊有幾顆星星。地面上的雪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那麼幹淨,亮晶晶的。馬奎往前看,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高麗華。從後面看,她是仰面看著天空的。這是個清朗的冬夜,四野闃然,連屯子的狗都沒叫一聲。身旁颳著犀利的小風,可以聽到低低的哨音。如果是往常按著馬奎的脾氣,他早就走過去,或者拉高麗華回家,或者問她在幹什麼。但這回馬奎卻不知怎麼了,他愣在那裡一動不動。高麗華那穿著一件小夾襖的豐腴勻稱的身體紋絲不動,她仰著頭,兩手向上張開,似乎月亮要掉進她的懷抱中。她頭髮是散亂的,後面隨意挽成鬆散的髮髻。馬奎雖然沒有看到她的正面,但他卻好像看到高麗華在流淚。他沒有敢喊出來,只是感到天越來越冷,那寒風似乎刺進了骨髓。他躡手躡腳地輕輕拉開大門,悄沒聲地走回屋子。當他躺下的時候,疑雲湧上了心頭……
第二天,馬奎就把昨晚上的事告訴了父母。“我看她是真魔怔了。要不,上醫院看看?”他擔心地問老人。
“不用,這是上回給嚇著了,過些日子能好。你忘了老孫家的姑娘啦?那比她魔怔不魔怔?犯起病來,見啥摔啥,後來不也好了?”母親說。父親半天沒說話,最後也點點頭。
“這病就是精神病,醫院也沒法治。我看咱就由著她,興許過些日子就好了呢。”
馬奎也拿不出什麼辦法,就只好同意了父母的意見。但他始終不知道高麗華為什麼半夜三更要到外面去,而且他很後悔,因為他似乎聽到高麗華在說什麼。“我要靠近點兒就好了……這個娘兒們。”他想。
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高麗華那天晚上說什麼了,就是知道也沒有任何用了。不幸的事發生了。全縣都為這事震驚,甚至省公安廳都派人下來了。
幾十年後,人們還記得那年的春天,一個不同凡響的春天。出事的時間和地點跟上次高麗華的一樣,不過,人物卻換了,而且主角不是一個。馬家的四口人都得了和高麗華同樣的病(老四在冬天時也分出去過了)。他們都躺在地上抽搐著,嘴裡冒著白沫。當然不是在同一個地方,馬奎在自己的房間裡,老五倒在了外屋的地上,老兩口則在他們的屋子裡,平常一家人就是在這裡吃飯。只有高麗華沒有出現任何異常,不僅如此,這突然的變故好像使她清醒了不少,她滿頭大汗地侍候著自己的丈夫,眼淚不停地流下來,她也不住口地說:“告訴你們,你們就是不聽。這回完了,完了。”
雖然高麗華給縣醫院打了電話,但最終來的是警察,是由鄭重義率領的警察們。
如同日本人偷襲珍珠港一樣,雖然重創了敵人,但美軍的航空母艦卻由於在外巡航而躲過了災難。死神這次也是一樣,他疏忽了,馬家嫁出去的姑娘和分了家的兒子們逃過了這場劫難。他們雖然悲痛欲絕,但像一切實幹的人一樣,匆匆地給自己的家人做了喪事,分了財產就分道揚鑣,繼續自己的生活去了。馬家四口人都被土葬在山邊的樹林裡,這裡幾乎是全村人的秘密墓地,公社的領導對這種對抗國家的做法也是睜隻眼閉隻眼。所以,高麗華還有個地方傾瀉自己的眼淚。
任何事情都有結果和影響,雖然有大有小。馬家四口人的慘死讓全村的人不寒而慄,人們趕快去掩埋了高麗華說的那口井,喝過那井水的人們忐忑不安,紛紛給家人立著遺囑,但一想到家人也一起喝過,就萬念俱灰,只好拜佛求神,或者乾脆大吃大喝,好做個飽鬼。不過,這次似乎閻王爺的招收指標名額滿了,這些人一個都沒去成。於是,有的人就恨不得把肚子裡的油水都吐出來,否則後半年全家人就只有靠舉債度日了。
但儘管如此,人們還是對這件事畏懼得要死。馬家的宅院被叫做凶宅,人們走過院子時,都不由自主地靠著路邊走,想盡量離那裡遠些。這片地就一直空著,沒有人再敢去那裡蓋房,就是號稱唯物主義者的公社書記也不敢去,儘管他的家就在這個屯子裡。
那麼,倖存的高麗華又怎麼樣了呢?這個漂亮的女人回了也在這個屯子的孃家。她很少出門,也沒有再嫁,這不光是她不願意,而且誰也不敢來說媒。儘管她警告過家人,但人們還是認為她是個不吉利的女人,一個掃帚星,也只有這個掃帚星敢去那個凶宅。每逢清明和亡人的忌日(還好都是一天),她除了掃墓,還要來到她過去的家,在裡面待上好一陣子。沒有人知道她在裡面幹什麼。沒有膽量但有想象力的農民們很快就傳說,高麗華在和死人的靈魂說話,說得有鼻子有眼。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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