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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北京的老友沒說過此人是什麼來頭?”
“沒有。只是在信上說,有人託他,他就託我們照顧一下,其實我們也沒照顧,只是把他介紹到他要去的地方。”
“噢,是他要去江扶寨的?”
“什麼寨,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滿足了他的要求。”
“能把你們北京老友的情況告訴我們嗎?名字、住址。”
“早走了。解放前夕,他去了臺灣,在那裡走了。據說,是在六十年代。唉,是個不錯的人。”老人沉默了。老人的住宅是座清朝時的青磚大瓦房,院子裡種著花草,幾棵大樹,蟬在上面唱著,裡面是寬敞的大客廳,透著清涼的空氣,保姆送上來的茶是真正的龍井,清香四溢,讓空氣變得醉人。明朝時代風格簡約的紅木傢俱,牆上掛著的一幅山水圖,是石濤的真跡。還有一幅郎自清用草書寫的條幅:“宮門何如空門靜,民心好比佛心明。”古老的時代在這裡站住了腳,生活戛然靜止在超塵脫俗的精神中。和這個白髮蒼蒼的老人一樣,這裡充滿了歲月的憂鬱、惆悵和虛無。
“他老人家也信佛?”古洛指了指條幅說。
“信過。只能說是信過,但後來又入世了。我是隨他怎麼都行,其實,佛是最偉大的。”老人抬頭看看古洛,鏡片後面的眼光閃著認真嚴肅的光。
烏正人老了,每天都生活在恐懼中,不是害怕那個不孝的兒子,也不是畏懼那個情敵,只有老婆才怕那個人呢。他怕的是做夢,因為每次在夢中他都能看到老婆,那個年輕時白淨、美麗的女人,為了她,他離了婚,並透過父親的世交,一個畫畫寫字的民主人士,找到市長,把女人辦進了中原市。
之後,兩個人生活得很好,孩子雖然粗野,但他還是讓他上學,還準備著讓他考大學。但是,“文化大革命”結束了這一切,他由於家庭關係和宣傳封資修,被文聯鬥爭,順便說一句,他也是個搞文藝的,一個戲劇編劇。後來,他又被關進了牛棚。在這種困難時刻,是最能考驗人的,這些人是朋友、熟人、同事還有家人等等,就是一個人在社會這個網路裡所有的結頭。老婆是個好樣的,始終忠實於他,兒子學壞了,經常打架,由於他身體出奇的強壯,又跟一些武術館的師父們學了些武功,就成了街頭一霸,後來愈演愈烈,直到被送進監獄。
他這個人一輩子沒受過什麼罪,當然是在“文革”前,再加上天生的懦弱,根本就管不了兒子,只能聽之任之。唯一的好處就是沒有人敢欺負他和家裡人了,但也沒有人和他們來往了。
“文革”結束後,他就像擱在沙灘上的魚又被扔進了水裡一樣,搖頭擺尾地活了起來。而且,因為落實政策,他家的房產被歸還回來。本來他就是個有錢人,光是珠寶首飾就夠被鬥死幾回,又能復活幾次的了,當然不能是在同一個時代,前者是“文革”,後者是數十年後。但這時,老婆得了癌症,那個不孝的兒子根本沒來看看自己的母親,雖然他知道是為了什麼,甚至他也理解,但畢竟是他的母親呀!
老婆死後,別人給他介紹了好些個稀奇古怪的女人,他都年過花甲了,才真正認識到什麼叫大千世界。這個世界就像是一個管理不善、裝置落後的工廠一樣,生產了那麼多個性張揚的廢品。可惜,這時的他已經拿不起筆了,當然能拿動的時候,他的注意力不集中,也沒寫出什麼東西來。
他像個立了貞節牌坊的寡婦一樣,守身如玉,就這樣過了好幾年。孤獨和寂寞讓他變得疑神疑鬼,老是做夢,夢見老婆,他真是害怕,因為據說如果在夢中老婆拉了他的手,或者說跟她走,而且他真的跟著去了,那就必死無疑。但他肯定只要老婆有這樣的舉動或言語,他就會像清醒時一樣,跟著走的,這樣生命就沒有了,可他又不想死。於是,他就不想睡覺了,但總是抵抗不了那種疲倦。
在這種情況下,他想起了兒子,雖然兒子從監獄裡出來後不久,回來過一次,但不是來看他們的,而是把他們罵了一頓,從此就斷絕了關係,儘管如此,他還是想兒子。當然他不會想到警察正在找他本人,卻是為了他的兒子……
山陽縣是個不大的縣城,但和這個省很多地方一樣,卻可以追溯到我們祖先剛變成人類不久的時代。這裡的石器很有名,當然既不是慈禧太后喜歡的翡翠,也不是英國王冠上的鑽石,不過是人類半人半猴時用的工具。縣城的歷史也很長,歷代都有戰火,恐怕在世界上也至少能排到五百強的前列。
溫玉龍家住在縣城的邊緣,但房子是空的,沒有人居住了。時光變成了傢俱上的塵土、金屬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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