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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以抗禦這暮春的曉寒。但伊似乎並不覺得,使我不能不佩服都會女性的抗寒力的高強。
伊坐在靠書桌的那張沙發上,把一條腿疊了起來,我的眼睛便又增加一種色彩。伊的腳也和我一樣是赤裸的,那銀皮的鏤孔中露出了猩紅的趾爪。伊坐時的那種姿勢似乎非常熟練,翹起了一隻腳,把一隻紅白相間的皮夾擱在大腿上,眼睛向我瞟了一膘,彷彿等我去奉承的樣子。
這時我先前感覺的窘意反消失了大半。我開始猜度到伊的社會地位。伊也許還夠不上出於布林喬亞階級,可是裝擺著那種貴族氣焰,反而喪失了伊的本來面目,這是非常可憐的。伊見我不理會伊,便自己開了手夾,拿出一隻銀質的小煙盒來。伊拿了一支紙菸,卻沒有火柴——伊分明是照例不帶火柴的。伊的眼光又瞟到我的臉上。我忽不自覺地拿了一盒火柴給伊,但仍讓伊自己擦著,這一度接近,我的鼻管裡沾染了一陣迷人的香氣。
“霍桑什麼時候來?”伊露出怨恨的神氣,吐了一口煙。
“大概快了罷?……唉,你有什麼事!
“我得對他自己說。
伊是霍桑的朋友嗎?不是。是有什麼疑難事件來請教霍桑的嗎?那種神氣又不像。我的疑問還沒有解答,霍桑忽已出現在辦公室的門口。
那女子見霍桑進來,並不起立,只微微點一點頭。
“霍桑——霍桑先生。
霍桑聽了伊這句“先生”二字十分勉強的稱呼,向伊瞅了一眼,又把視線移到我的臉上。我冷冰冰地沒有反應,但自顧自把我的半碗粥吃完。
霍桑在另一隻安樂椅上坐下,一邊問:“我很榮幸,竟得到姑娘的認識。請問尊姓?”
“安娜。”
“安娜?包朗,我有些兒糊塗了。‘百家姓’上可是有複姓安娜的嗎?”
我冷冷地答道:“這不是姓。這是外國女子的閨名Anna的譯音。”
霍桑也裝作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唔。原來如此。那末,我委實不應當用‘姑娘’或‘小姐’,我應得稱呼‘密司’才是。對不對?”
安娜的眉毛略略向上一抬,眼角里好像露出一小塊眼白,卻並不答覆。
霍桑又說:“密司安娜——唉——對不起,我本來不應當這樣稱呼,可是沒有法子——請問密司尊姓?”
伊不高興地說:“姜!”
“哎喲,請恕我唐突,這個姓似乎不大稱配。這‘姜’姓是我們百家姓上本來有的中國姓啊!”
安娜有些不安起來了,伊的眼角里不但露白,而且眼黑部分也漏出近乎惱怒的光彩。
“我不是來請你批評我的姓跟名字的,我是來託你辦一件案子的。”伊隨手將大半支紙菸丟在書桌上的菸灰盆裡。
霍桑瞧著伊的頭髮,自顧自地說:“這頭髮染得正好,真像外國人的勃郎色,要是有方法可以把黑眸子染得煤油藍的話,密司姜,我倒勸你試一試!”
蘇媽走進來收拾碗碟,才把霍桑的諷刺話打斷。可是安娜並不羞窘,還只是露著那種怨恨之色。
“霍先生,我是為了一件命案來請教你的。你怎麼拿我開玩笑?”
伊的語調已顯然有了變異,神態上的那股“火氣”也消退了不少。霍桑也點了點頭。
他說:“抱歉得很,我怎敢玩笑?這是我的一種貢獻。……唉,你說是一件命案?死的誰?”
“一個朋友。”
“是男朋友罷?”
“不,是我在快樂舞廳時的同伴——好朋友。”
我先前的料想總算不大差遠。伊是個舞女,伊的這種裝扮也許是被迫而然的,平心說來,那只有可憐的成分。可是我不懂社會上僅多那些並沒有“可憐”因素,而自甘“可憐”的密司們,究竟又為著什麼呢?
“伊是誰?”霍桑的注意似乎漸漸兒轉入正軌了。
安娜回答說:“王麗蘭。”
“哈,又是個外國名字。”
我不禁插口說:“唉,王麗蘭是個大名鼎鼎的紅舞女,前年不是曾被選為舞后的嗎?”我暗忖這女子的死,事情也許會鬧大。”
安娜介面說:“是的,可是從去年起,伊不再伴舞。”
霍桑說:“那末、伊是個卸任的舞后。是不是?現在伊怎麼樣死的?”
“被人謀殺而死的——被一個什麼人用手槍打死的!”伊的語聲中開始有些悲哽。
霍桑的臉色越發莊重了。他瞧著那舞女點點頭。他說:“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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