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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壁粉刷如新,地毯柔軟多毛,器具整潔典雅,牆角廊柱上錯落有致點綴著最新式的美孚油燈。宵夜供應豐富多樣,單酒類就有十餘種,從當地釀造的葡萄酒到白蘭地、威士忌、伏特加等品牌齊備。佐酒的食物更是應有盡有,鮮嫩的烤肉串、酥脆的饢、鬆軟可口的麵包以及產自俄羅斯的極品魚子醬。地下室並非一個籠統的整體,除了交易場所,另有許多單間雅室,佈局複雜而合理。買賣的間隙,可以呼朋引類,坐莊聚賭,內設精緻的煙榻,專供癮君子吞雲吐霧。“巴扎”上也有不少濃妝豔抹的閒花野草,倘若談攏條件,不妨闢室同圓好夢,就地了結一段相思債。
此外,木拉提還特意預備了一些餘興節目,諸如技藝高超的雜耍,新奇別緻的歌舞等。八音迭起,不絕於耳,既有琴師聯袂彈奏的輕快活潑的維族樂曲,也有留聲機播放的抑揚頓挫的西洋旋律,客人可以根據喜好隨意選擇。總之,只要捨得花錢,世上的任何奢侈享受在這裡都不難實現。
客人魚龍混雜,有腰纏萬貫喜好收藏的財主,有見多識廣鑑別古玩的行家,還有一些偷墳掘墓待價而沽的盜賊,說起來也算是餘伯寵的同道。他在櫃檯前坐了不久,已經發現了幾張熟悉面孔,其中最惹人注目的是一名正在縱情表演的肚皮舞娘。
除了一條狹窄的墨綠色胸衣,那女人的上身近乎全裸,下身穿著尺幅短小的紅裙,赤足踩在地毯上,隨著節奏明快的音樂極力舒展四肢。她的體態豐腴健碩,卻毫無臃腫之感,腰胯扭擺之際,雙乳下一片光滑柔軟的皮肉激烈抖動,手腕腳踝佩戴的飾物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她的動作優美協調,充滿狂野不羈的韻味,遠比上海“大世界”裡隆重推出的“七脫舞”更加妖冶動人,尤其肚腹間一枚精巧閃亮的臍環上下翻飛,不知吸引了多少男人熱辣辣的眼光。
餘伯寵似乎未能免俗,也在饒有興趣的觀賞,蘇珊輕笑著揶揄道:“餘先生,我建議你的酒杯最好離自己的臉更近一些,待會兒眼珠子掉出來的時候,不至於直接落在地毯上。”
“嘿嘿,”餘伯寵自我解嘲似的笑了,說,“眼珠掉了可以再撿起來,我此刻最重要的是攥緊錢包,否則不等離開巴扎就已經變得身無分文了。”
“哦,怎麼回事?”蘇珊莫名其妙。
餘伯寵沒有回答,目光依然停留在跳舞的女人身上,這番議論也是因她而起。那舞娘名叫帕夏,多年前和餘伯寵在吐魯番相遇,彼此間談不上深交,卻也絕不算生疏,因為兩人曾商定同枕而眠。就在準備共赴巫山的時刻,餘伯寵認清了她的真實身份。帕夏表面上以舞為業,暗地裡卻從事文物倒賣活動,並且騙術高明,妙手空空,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女賊。若非當初餘伯寵心存機警,很有可能被她掠去了在千佛洞辛苦挖掘的全部成果。
(七)(2)
舞蹈完畢,眾人歡呼喝彩,有一個虎背熊腰的俄國人表現得尤為激動,鼓掌雀躍的同時頻頻向帕夏招手。她卻視若無睹,從侍女手裡接過一件薄如蟬翼的紗衣披在身上,盈盈走到櫃檯邊,向木拉提要了一杯果汁,輕啜一口,圓潤飽滿的雙唇越發顯得鮮紅欲滴,然後靠近餘伯寵,笑眯眯地說:“你一直在盯著我看,眼神裡的渴望幾乎和從前一樣強烈。”
“這不奇怪,”餘伯寵笑道,“因為你的身段保持得和從前一樣迷人。”
“謝謝,”帕夏笑語嫣然,“‘地下巴扎’開辦了三年,你卻頭一次大駕光臨,難道有什麼重大的行情嗎?”
“我只是偶爾路過,有什麼行情並不清楚。”餘伯寵說,“其實,早知你在此出現,我連這一回也不敢前來湊興。”
帕夏“哧哧”笑了,說:“想不到在你心目中我竟是個可怕的人物。”
“可怕倒未必,”餘伯寵說,“只不過躲得遠些會相對安全一點,天曉得這次你又安排了什麼樣的誘餌。”
“哈哈,無論什麼樣的誘餌也釣不到你這隻小狐狸呀,”帕夏說,眼睛瞟向蘇珊,“何況有一位金髮碧眼的洋小姐做伴,還有什麼女人能讓你心動呢。”
餘伯寵正想解釋,蘇珊已沉下臉宣告。“我不妨礙兩位敘舊,但請談話的內容不要牽涉到我,事實上我和餘先生之間毫無瓜葛。”
大概沒有想到蘇珊能夠聽懂自己的話,帕夏吃驚地吐了下舌頭,又衝餘伯寵眨了眨眼睛。“看來你境況不妙,我若不立即消失,或許會增加你的煩惱。”說完將果汁一飲而盡,揮揮手翩然離開,留下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餘伯寵的調侃並非沒有道理,帕夏至今惡習不改,卻也未曾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