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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查出什麼來沒有?”
“自然是狗咬尿脬一場空,屁也沒查出一個。”
“為首的那位官兵仍舊不死心,一再追問:你知道文良老爺從哪條道走下去的嗎?林驛丞用手指了指:沿東邊這條官道,快馬追下去,一天便可趕上。為首的官兵一聲唿哨:上馬,速速跟我去追。一干人馬縱馬追下去,須臾便沒了影子。”
“林驛丞長舒一口氣——潞河驛地處京畿左近,也算得上是個咽喉要地了,上傳下達,不可謂不當緊;但是驛館終究是個迎來送往的行當,隨便哪個爺,都可以在這呼風喚雨。眼裡夾不住沙子的人斷然應不了這個差,好在他一顆心早就灰透了,叼個旱菸袋,剜上一鍋子關東葉子,混上一天是一天。“不過,驛館屋子小,院子大,長廊曲檻勾連,綠萼紅香圍繞,卻有一份情致,最宜養老;街上店鋪林立,繁華一片。林驛丞把衣裳換了,踱出驛館,信步逛去,順便喝一碗韭菜粥,也不嫌有什麼寂寞。”
“他想如往日一樣喝了粥,就去找百長丟下的一個小寡婦祝氏。那祝氏眉彎兩月,花容蠻腰,還有那雙不及三寸的金蓮,簡直迷死人不償命。聽說,祝氏趕廟時叫人將一雙繡花鞋偷了去,唯恐喪了廉恥,丟了名節,當街哭起來;林驛丞見她有幾分姿色,便動了憐香惜玉的心,叫祝氏坐他的轎回府,而他自己徒步。一來二去,兩人便相熟起來。誰知,那祝氏是個許看不許吃的主兒,親得,抱得,睡不得,急得林驛丞只得朝夕在她左右轉悠。他以為做得神秘,一切都不為人知;殊不知,早有人把一切看在眼裡。自他潞河上任以來,跟梢的就不曾斷過,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被統統記錄在冊。至於何人所派,卻無人知曉。幸好林驛丞只在寡婦床頭做文章,並無異心,更不與朝廷為難,所以位子倒還坐得穩當。要說一個驛丞,也不過管著二百來人、百十匹馬、幾頭駱駝,何必如此興幹動戈?只因為潞河驛是距離京城最近的一個驛館,是進京出京的大小官員必經之處,就是宗室皇親也常常在此處落腳,馬虎不得。他走到哪裡總有眼線跟到哪裡。在粥鋪,林驛丞脫掉官衣,跑堂的端來洗臉水;他擰了一把手巾,擦了擦,又把口漱了,才坐下喝粥。尾隨於他的人,也不即不離地裝作喝粥。喝了粥,林驛丞會賬起身,那人也跟出粥鋪……”
“林驛丞道上又拎上一瓶酒,惦記著與祝氏喝個合巹杯,推杯換盞後,諒她一個小女子不勝酒力,乖乖地讓他林某人慢櫓輕搖,捉她個醉魚。後面那人見他進了寡婦門,便離開了。林驛丞怕是怎麼想都想不透,老佛爺剛打發文良老爺出京,怎會又派官兵追他?祝氏見林驛丞來,沉著臉告訴他,晚間做了一夢,蹊蹺得很,讓他解上一解;林驛丞讓她把夢說來聽聽。她說她夢見她死鬼丈夫從墳裡出來跟她打招呼,林驛丞掐指算算,說周公解夢中雲:夢見冢墓上開花是大吉,夢見開棺與死者言談則主兇。祝氏一聽嚇壞了,趕緊轟他出去,扣上門閂燒香磕頭,一天不敢出門。林驛丞正反扇了自己倆嘴巴,怪自己多嘴,可憐一個驛丞孤零零街頭流落。路過勾欄麴院,花朵般的女子衝他招手,個個是破瓜年紀,嬌得很;他正有火無處發洩,破口便罵:都他娘滾一邊子去!勾欄女子也不是好惹的,撒起潑來厲害著呢,於是,兩邊當街對罵起來……”
“他們館驛中人各有各的去處,比如李耳跟王品吧,倆人志趣相投,拜了把子,最常去的就是戲園子。叫一壺好茶,凳子上鋪上狼皮褥子,聽天津衛來的班子唱小戲;又都喜歡叫‘滿場飛’的那個粉頭,專捧她的場。‘滿場飛’不光唱得好,扮相也標緻,散了戲,還要遞上拜帖,到後臺跟‘滿場飛’寒暄上幾句。”
“他們兩人一個掌著廚下,一個管著槽上,手下都引領著十幾號人,也算得上是館驛中的實權人物。李耳有個外號叫順風耳,但凡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即便是蚊子打耳邊過,也聽出個雌雄來。王品則有個外號叫鐵嘴,想必各位早有領教,伶牙俐齒的,死人也能說得活轉過來。”說這一番話者,是三位買賣家的掌櫃,都是驛館左近的鄰里,隔三差五他們就去瑤窗軒吃茶閒談。一個是開花鋪的房三爺,一個是開香鋪的是蒲先生,另一個是開書鋪的黃老闆,巧的是,正合所謂的俗中三雅。按古人的說法,花鋪是蜜蜂化身,香鋪是香麝投胎,而書鋪則是蠹魚轉世。序齒算一算,蒲先生長於房三爺兩歲,黃老闆又比蒲先生長兩歲,自然為大。“幾位爺續水不?”
伺候他們的小廝,是伴兒。
這個伴兒,也就十五六,保定人,荒旱年時,父母雙亡,孤存一身,流落到此,茶樓老闆收留了他。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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