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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些時日以來,巖錚只知道他一直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卻從未如此近距離地面對面過。
他瘦了許多,面色枯槁,鬢髮凌亂,是巖錚從未見過的狼狽。往日他的眉眼神態清疏,如今也盛滿了巖錚從未見過的愕然與絕望。
恨意翻湧而上,直衝腦頂,激得巖錚腦仁兒疼。看著景洵不住地擦拭嘴角的血漬,他仍不解氣,不等景洵起身,幾步上前,扯住他的衣襟,劈手便是幾個耳光。
景洵被打得眼迸金星,又覺頭皮一緊,竟被扯著頭髮離了地面,整個人被拖在地上走了好長一截。
當一切終於靜止下來的時候,他睜開眼,眼前赫然是一張女子的青白麵孔,雙目圓睜,眼下和嘴唇一片烏紫。
待驚魂甫定,再細看時,才認出是尉遲夫人。一時間,景洵連氣也忘了喘,僵了似的只盯著那張可怖的臉發呆。
巖錚的手仍扯著他的頭髮,把他的臉固定在女屍咫尺之處。
“景洵,你張開眼瞧仔細了,我尉遲家被你害到了什麼地步!”
“夫人……”景洵遲疑著喚道。
“閉嘴!誰準你叫她!”巖錚的手指愈收愈緊,身體顫得如同風中枯葉,“你尚未記事就入了府了,想想這十多年來,我娘可有一日把你當下人對待過?我入宮侍讀,我娘全當你是半個主子,也準你同去,你倒另擇了高枝,攀上九皇子了!只可惜這高枝擇錯了,現下九皇子掉了腦袋,還不知在哪個亂葬崗躺著呢,你一人遭報不說,偏連累得我家破人亡!”巖錚太陽穴被錐子鑿了似的疼,一把丟開景洵,以手扶額,嗤的一聲冷笑,“現在你竟要我原諒你!”
景洵癱坐在地,竟似丟了魂一般。
巖錚的冷笑轉為苦笑,又道:“尉遲家受此奇恥大辱,娘連走的時候都不安心……”
聞言,景洵一扭身爬了起來,對著屍身磕了三個頭,怔怔道:“我對不住夫人。巖錚,你殺了我吧。”
巖錚的心緒略微平復,只用眼角覷著他,眼神凍住似的冰冷,“殺了你?且不說髒了我的手,更是汙了我娘在地下的一片清靜!”
景洵不吱聲,兩眼一片蕩然無物的空洞。
“你知道你該怎麼做嗎?”巖錚俯下身子望著他,“你應該活著,好好活著,活得長長久久,一輩子痛苦自責,至死方休!”
那一日殘陽如血,鴻雁聲斷。
臨別的時候,巖錚對他道:“你回去吧。永遠不要出現在我眼前。下次相遇,我定會殺了你。”
第二章
一別經年。
自搬到這極苦之地僅一年有餘,巖錚的父親因鬱郁難歡,加以水土不服,激出了舊病,便也撒手人寰了。因著鎮守邊關的輔國大將軍是父親舊日相識,近些年來關外蠻族蠢蠢欲動,多次進犯,軍中正是用人的關頭,巖錚又習得一身好武藝,性子穩重,頗有韜略,便先是封了個昭武校尉,立功後又進了歸德郎將,眼見著一步步爬了上去。
在沙場上,巖錚如魚得水。
無親無故,了無牽掛,更何況心中的戾氣激起無底洞似的乾渴,唯有鮮血可以平復三分。
午夜夢迴,似乎仍能聽到爹孃的聲聲囑咐。青雲當自致,何必求知音。巖錚,你要爭氣,你是尉遲家唯一的希望,你要光耀門庭,要垂名青史。
更偶爾的時候,他會想到景洵。
從記事起,他便和景洵形影不離。景洵是被賣到府裡的,只因孩提時代的他對景洵過於偏愛,母親才把景洵留到他身邊,全當第二個兒子養著。
他們同吃同住,六歲一同入宮為眾皇子侍讀,七歲跟著一個師父習武。再長大些,他便不如幼年時那麼依戀景洵了。記憶中景洵總是一副討好的笑臉,怯怯地跟在他身後,唯恐惹他不痛快。而他少年時代的樂趣,卻是變著花樣地欺負景洵,偏要把他逗出眼淚來才罷休。
九皇子皇甫明的出現,重新喚醒了他對景洵的關注。
皇甫明生著一對虎牙,性子爽朗,是先帝最寵愛的幼子,最會哄人開心;他整日膩在景洵身邊,有功課的日子要坐離景洵最近的位子,沒功課的日子,得了空還要尋到他們府上,和景洵一處說些可有可無之事,便開心得什麼似的。
說也奇怪,皇甫明越是對景洵好,巖錚就越是想欺負他,而巖錚越是欺負他,皇甫明便更是要對景洵好。以至於十五歲那年,皇甫明終於忍無可忍,指天說地地要去求父皇把景洵討過來,早日脫離苦海。聽完這句話,巖錚生平頭一回產生了一種天靈蓋被狠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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