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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殿閣算是他在皇宮中最親近的地方了。
登基之後,他本想拜穆見清為相,卻被他以無意朝政為由拒絕了,他儘管無奈,還是硬封了他一個承旨學士之位,負責
草擬詔書等事。只因承旨學士雖不像丞相那般手握實權,卻必須長伴國主左右,以便隨時擬詔。
藉著這個理由,黎泱把清華殿賜給了他,作為他在宮中休憩的處所,然而穆見清卻從未在那裡住過,即使夜再深沉,也
寧可回去愫玉閣安歇。
難道留在我身邊就那麼難受?黎泱滿不是滋味地想著。
穿過迴廊,踏上清華殿前的白玉石階,他便看到一個青袍人影負手站在簷下,那人長袖攬風,雪光映著墨色長髮,有一
種刻骨的清寂。
「老師,你怎麼站在風口?」他上前去,解下身上的白色貂裘,罩在穆見清身上。
穆見清側過頭來,望著交代。「你已是國主,往後不可再喚我老師。」
「為何?君臣的分際,你很在意?」
「君即是君,臣即是臣,本當有所分際。」他淡淡地回覆。
「我總覺得,你離我越來越遠。」黎泱苦澀地埋怨。在穆見清面前,他從不用朕這個自稱。
穆見清微微嘆了口氣,朝遠處望去。
他並不是刻意冷淡,只是黎泱登基之後,他答應若芙之事也算終了,本該功成身退,回到繁雲殿,或是另尋一處清靜的
地方隱居,度過餘生。
黎泱登基那日,曾許他丞相之位,於是他便藉機把欲辭官退隱的意思告訴他,那日黎泱激烈的反應他仍記憶猶新。
穿著龍紋錦衣的青年用力扣著他的手腕,一言不發地瞪著他,眼裡滿是風雨欲來的憤怒,可是最終還是鬆了手,頹然的
靠在愫玉閣的欄杆上,閉上了眼睛。
有時他會問自己,當時為什麼沒有走?他一直想不透這答案,只知道黎泱閉眼時的絕望令他心頭一顫,忍不住留下來溫
言安撫,從此再沒提過要走,甚至在黎泱的懇求下,接了承旨學士的官職。
黎泱是他心裡唯一牽掛的人,他自然極為愛惜,但有些事他一旦決定,便絕不改變,就比如那次的辭官隱居,他便是下
定了決心的,然而最終竟因為黎泱的關係,讓他破例改變主意留了下來。
這情況令他有些惶惑,彷彿原牢牢握在手裡的東西,忽然脫離了控制。
他當年離開繁雲殿,前來曜月國當黎泱的老師,本是受了若芙的託付,自己雖然並非不甘不願,但對那將要成為自己學
生的孩子也沒有什麼感情。
然而與黎泱相處了十年,為他分憂、為他謀劃,對他的態度如兄如父,如師如友,十年來沉積的感情,早已超過了初時
的預計。現在他只擔心若有一天自己這身子再也撐不下去,黎泱會承受不住,而自己也會做不到無牽無掛地離開。
既然終是要離開,便不能讓黎泱再這樣依賴自己,於是有時他便會不著痕跡地冷落他,但每次看到他失落的眼神,卻又
總會覺得不忍。
回過頭來,他望了望黎泱,「國主本就是個站在雲端的身份。」
「我只想站在你身邊。」
垂下眼睫,穆見清說:「泱兒,你過於執念了。」
「你曾說過,這一世為我而活,難道你要違背諾言嗎?還是說,你己後悔了?」望著他的眼睛,黎泱一字一句地質問。
穆見清抬眸與他相望。「答應了你的,我從不曾後悔過。」
怔怔地望了他一會兒,黎泱軟化了態度。「今兒個是我的生辰,你不陪我喝幾杯嗎?」
他的眼神有些寂寞,眉目也失了平時的凌厲,這一刻的他,就像個孤獨的孩子。
心不由一軟,穆見清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黎泱立刻緊緊反握,任他拉著進清華殿。
他已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未曾握過老師的手了,少年時老師教他習劍,常常會握著他的手演練,出門的時候,偶爾也會握
著他的手,取笑說怕他走失,那時還曾惹得他惱羞成怒,甩了他的手轉身跑開。
黎泱略微低首,望著兩人交握的手掌。
那人的手指纖長,潔白如玉,握在手裡微微的涼,卻很柔軟,他忍不住緊緊握了一下,惹來穆見清奇怪的一瞥。
他微微一笑,也不說話,跟著他踏入從前的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