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峻的人,正氣定神閒的坐在官帽扶手椅上,不著血色的肌膚在赭紅服裝的映襯下,更顯得接近透明的白淨。
「千戶大人,這是明前龍井。」一個站在官帽扶手椅右後側的青年端了一杯蓋碗茶,恭敬的遞給被稱作千戶大人的人。千戶接過青年手上的茶杯,掀開茶蓋,一股馥郁的清新馨香撲鼻而來,他輕啜了一口明亮清翠的茶;輕輕一點頭,將杯子往旁邊一擱,左側的另一個青年立刻伸出手當作茶几接過茶杯。
「快為住持大師奉茶。」千戶命令著。他的聲音清亮悅耳,溫和中卻帶有不得違抗的犀利。聽到命令之後,一個緹騎立刻準備沖茶。
「諸位遠來是客,應該由本寺盡力招待;千戶梅大人這般多禮,老衲哪裡受得起?」明吾立刻回應,言下之意暗批錦衣衛反賓為主,有失厚道。
「住持大師言重了。」千戶坐著嚮明吾作了個揖,溫文儒雅的氣質看起來更像個書生,怎麼樣也想不到竟然是個統領數千緹騎、飛揚跋扈的北鎮撫司千戶,「晚輩們敬仰明吾大師的佛學修養已久,這次前來純粹為向大師請教禪學,別無其他。」語畢,錦衣衛的緹騎們同時嚮明吾大師雙手合十的行了一個禮,動作看似禮貌,然而眼神氣勢卻充滿威脅感。
「錦衣衛若是單純為了參禪而來,為何包圍整個院寺?」淨定忍不住出聲反詰,聽到這句話,幾名緹騎立刻眼露兇光瞪著淨定;淨定也不示弱的回瞪,「淨定,不可無禮。」明吾立刻制止,「老衲……」正當明吾想打圓場緩和氣氛,突然從大殿之後傳來乒乒砰砰的腳步聲,「好一股茶香,明吾大師未免太不夠意思,有好茶竟然私藏著!」所有的人不禁同時往聲音的方向望去。
「豐施主?」淨定驚訝的看著豐四手臂下夾著棋盤、雙手託著兩個放棋子的棋盒,旁若無人的走進大殿,「您怎麼來了?」
竟然有人如此膽大包天,對錦衣衛視若無睹,千戶也彷彿被晴天霹靂擊中似的從官帽扶手椅上彈起來,原本已經極淺的膚色更變得慘白帶青,看著那個不修邊幅的身影,他在瞬間心跳停止,頓時僵立不動。錦衣衛緹騎們看到千戶的臉色驟變,都猜想著一定是對這個不速之客氣惱到了極點,紛紛手握兵器、劍拔弩張,只等千戶一個眼色就要衝上前去拿人。
這時,一名顴骨嶙峋眼神陰沉的男子,從官帽扶手椅右後方走到千戶的旁邊,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千戶又坐了下來,男人接著迅速的一揮手,要大家按兵不動,緹騎們才不甘願的又站回原來的姿勢。
堂下的首座弟子們看著事情的演變不禁心驚膽顫,同時為這個瘋癲隨性的豐四施主緊張起來;而當事人卻一點也不在意,好像就算緹騎們一起飛撲上來捉拿他也無所謂。
「明吾大師昨天輸了棋,今天豐某給大師一個扳回顏面的機會。」他一面說著,一面把棋盤在明吾大師左側擱下、自己席地而坐,「來來來,不過今天豐某和大師下棋要賭注。」他捲起袖子,露出頗為結實的膀臂,「如果我贏了,明吾大師,您可得把佛塔裡的自在觀音像讓給我。」
「阿彌陀佛,出家人戒賭。」明吾說:「豐施主想要佛像就拿去吧,不需賽棋了。」意思似是希望豐施主快離開是非之地。
「不,這會兒我的棋癮犯了,非下不可。在座的各位都是人證,我贏了就可以拿佛像的。」
「說到在座諸位,老衲還未引薦,真是失禮。」明吾雙手合十深深作揖賠罪,「豐施主,本寺來了貴客,這位是北鎮撫司的千戶梅留雲大人。」梅留雲微微低著頭,彷彿自恃身份不想理睬,「另一位……」明吾指著之前揮手要緹騎們按兵不動的男人,「是東廠檔頭王崑公公。」
「梅大人、王公公,這是在本寺借住修行的檀越豐四施主……」
豐施主故意誇張的吐了舌頭,打斷明吾的話,「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北鎮撫司千戶,久仰久仰。」對旁邊的王公公根本置之不理。接著,他又轉頭對著明吾好像說悄悄話似的,其實聲音頗大的說:「其實也談不上『久仰』。這個『久』字,如果根本從未謀面,怎麼『久』呢?而豐某是何許人也,從沒聽過千戶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哪裡有名,所以也不好說怎麼仰慕。」這個豐施主竟然敢開錦衣衛千戶的玩笑,寒山寺的幾個弟子忍不住偷笑起來。
「……我可不是說千戶大人沒名氣,是我沒福氣高攀千戶大人。」豐四故意欲蓋彌彰的對偷笑的佛門弟子們解釋,接著站起來走到梅留雲前面,大大的連續鞠了好幾個躬,雙手作揖:「豐某是個不入流的人,還請千戶大人海涵,大人不記小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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