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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朗·斯通在影片《偷窺》中毫無遮掩地暴露了人類內心存在的“偷窺”慾望,因為她透過那個可以看到每個人生活的監視系統得到了巨大的滿足,儘管在電影中,巨大的監視系統最終在某種不明所以的良知下被摧毀。但在真實生活中,這種需求卻被報紙、電視、網際網路無限誇張釋放。我們生活在一個透明的世界,商場、學校、公司、家庭中,我們被遍佈的鏡頭所包圍,觀察別人或被別人觀察。更糟糕的是,我們讓自己習慣於這種慾望的存在。這比喬治·奧威爾的預言更令人悲哀,人們正相互幫助剝奪自己的尊嚴,正如《楚門的世界》這個雙關的名字一樣,看似荒唐的場面其實是我們每個人生活的真實放大,我們都在參與這場巨大的遊戲,並且正如影片結尾惋惜的觀眾一樣對這種遊戲戀戀不捨。弗洛伊德說:人類的文明一不小心就會被深藏的慾望所摧毀。
而法國資深記者阿爾貝·杜魯瓦在新著《虛偽者的狂歡節》中警告說:“這個堤壩正在崩潰,一切都在顯示想要恢復已經為時過晚……”
顯然,這些話並沒有讓我們恐慌,我們只是希望用麻木的感官與心靈尋找更多的刺激。偶爾我們會想起奧登在《1939年9月1日》裡詩句:
憤怒和恐懼的電波
在這地球上光明的
和黑暗的土地上傳送,
將我們的私生活擾亂……
鏡子
博爾赫斯討厭鏡子,因為它和生殖行為一樣,讓人口增加。這個一天到晚活在白日夢裡的阿根廷人肯定在潛意識裡覺得,那鏡子里長得和自己差不多的傢伙也應該是一個活生生的存在。大多數人的想法與博爾赫斯不同,對於他討厭的兩件事都樂此不疲。曾經有一個心理學試驗,心理學家們把街道旁一間商店的牆改成一面特殊的鏡子,從外面看來僅僅是一面鏡子,而從裡面可以像透明玻璃一樣看清外面的每個動作。於是,心理學家們像看電影一樣,看著路過的男女不斷停下來,有意無意地照鏡子,顯然人們對鏡子裡的自己備感興趣。
研究結論大概是我們每個人的內心世界都隱藏著一株水仙花。不過那個叫“narcisuss”(水仙)的希臘少年實在是可憐,當時的客觀條件比較艱苦,他只能每天對著湖水自我欣賞,結果終於不幸失足,儘管化成了美麗的水仙花,但還是不免遭受後人嘲笑。鏡子的發明,為我們的自我欣賞乃至自憐提供了安全而且清晰度高的條件。
我有時想,對於個人來講,鏡子到底扮演了怎樣的角色?它讓我們的臉比較乾淨,衣服比較得體,讓姑娘們可以準確無誤地把口紅塗到嘴唇上……但我們是否真正注視過鏡子中的自己,或者說我們是否真有勇氣直視自己。
當你長久地注視著鏡面時,你的面目是逐漸模糊的,甚至失去了分辨自己五官的能力,它們漂亮或不漂亮,組合得協調與否已經不再重要,你會發現你正在接近你的本質,你的始終隱藏的內心世界。你正在把鏡子裡的傢伙的面具一層層地剝下來,這過程真讓人不太愉快。各種平日你一直在躲避的情緒——懊悔、憤怒、慚愧,似乎全都用心險惡地露出它們的猙容,而你的內心世界似乎也正在被各種混亂的情感所攪拌。你正在逐步逼近你的內心,鏡子裡的那個傢伙有點熟悉,更多的卻是陌生。每一面鏡子都具有穿透效果,它讓我們看到一個複雜得令自己吃驚的自己,它幾乎形成一個巨大的黑洞,一點點地吞噬那個熟悉的自己。
在短暫的自我迷醉之後,你會開始躲閃鏡子。只有真正的自戀者、對於自己具有無窮信心的人才能長久執著地盯著鏡子。這樣的人必須具有盧梭的氣質,《懺悔錄》其實正是一面哈哈鏡,它把所有的優缺點都轉化成動人的影像。而《一個孤獨漫步者的遐想》,讓我似乎看到一個柔弱的老年人不知厭倦地坐在靜靜的湖邊,久久地注視著水面映襯出的人像,越看越覺得悽慘動人,越看越為自己的不幸遭遇而痛苦,越看越覺得世界的不公。
我們的平庸,似乎也正是我們從來不敢赤裸裸地面對自己,對於自己的內心世界缺乏持久的關懷與信任。我們永遠只能停留於鏡子所映襯出的表面現象。自信與自戀從來都無法區分。當然有關數學家哈代的故事卻是走向另一個極端。這個據說是本世紀最智慧的人之一的劍橋教授,他從來不允許他的房間有任何照得見人的玻璃,甚至剃鬚刀的鏡片都不行,他每次進旅館,都用毛巾把所有的鏡子包起來。他的同事斯諾認為,這由於他曾經有過一段自我意識過強的時期,而如今的行為是對最初的背叛。不過幸好他是研究數學的,那些客觀的公式需要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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