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第2/4 頁)
院內青草的聲音;
滴答滴答,那是廊簷下,沿著如意紋瓦當垂下來的雨線兒,打在青苔石階上的聲音;
間或一陣嘩啦啦,那是雨水在芭蕉葉上匯成小溪流,壓彎闊葉,滑落到芭蕉樹下那隻殘缸裡的聲音。
隨著雨聲漸稀,屋內透進一線朦朦朧朧地青光。
這是她和姨娘住的院子,叫晚庭,是安府最小最破的一層院落。
北京城的安府,是去年升了禮部尚書入了閣的安大老爺置下的,挨著永定門,坐落在琉璃井衚衕裡,和安大老爺的尚書府打通,佔了大半個衚衕。
剛搬進來時,這院落上掛著一張舊牌匾,頭一個字掉了漆,後頭隱約可見“晚庭”兩個字。
“就叫晚庭吧。”父親隨意地說。
就像對她那麼隨意。
沒人有意見。
管他也許是楓晚庭,或者是霞晚庭,都不重要。
對那時的靈芝來說,重要的是吃飽穿暖,和姨娘不再受丫環婆子的欺負。
等等,如果這是她十歲那年,剛搬到北京城,又住在這裡,說明!
她腦子裡突地一跳:說明姨娘還活著!
她蹭地從床上跳下來,雙腳踏在地上,實實的,一點不虛,忽覺得心跳得厲害,又停下來。
這不是夢吧?不會是夢吧?
許是聽到動靜,耳房的棉布簾掀開,一個小腦袋探進來道:“姑娘醒啦?”
靈芝怔怔地站在,藉著鴉青色的天光,看著眼前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是小令!陪伴了她十幾年的小令!
又不是那個隨著她去樓鄯和親的小令!
這是小時候的小令,細軟的髮絲,細眉長眼,單薄的身子極瘦,穿什麼都晃晃蕩蕩像兜著風。
她忍不住撲了過去,緊緊把小令摟在懷中,哭了起來:“小令!我們又回來了!”
“啊?”小令剛醒,人還有些迷迷糊糊地。
不過她向來乖巧,姑娘說一絕不問二。
見姑娘這麼莫名其妙地抱著自己,又哭著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也不推開她,順著她拍拍她的肩。
“姑娘做噩夢了麼?我娘說,做了噩夢的人,得有人幫她把魂給喊回來。姑娘,要不,我給你喊喊?”
小令見靈芝沒有回答,便悄聲在她耳邊碎碎念著:“靈芝靈芝,回來吧!靈芝靈芝,回來吧!”
靈芝聽著她稚嫩又一本正經地聲音,心頭酸澀無比,真的是自己的魂魄回來了嗎?
她抬起頭來,看著比她矮了半個頭的小令,咬了咬唇帶著淚笑道:“我真的回來了?”
小令以為喊魂起了作用,高興地點點頭:“回來了!姑娘,別怕!”
靈芝用力點點頭,直接問道:“今日是哪年哪月哪日?”
小令直當姑娘真睡迷糊了,擔心道:“姑娘你沒事吧?今兒個是元豐一年九月初六,姑太太要來,昨兒個睡前你還說,讓我早點叫你起床,你好梳洗了候著雅姑娘。”
九月初六!
靈芝腦子嗡地一下,在她夢中,九月初六是個最難忘的日子!
那日,養著她的姨娘王氏投湖自盡!
為何會回到這日?
“姨娘呢?”她忙問道。
“還在睡覺吧。”小令看了看剛泛起青色天光的窗外。
靈芝從她住的東廂房出來,院中的一切,和她晚間躺在床上腦中描摹的樣子重疊起來。
青石甬道蜿蜒開去,將院子分成四坪,長久失了打理,幾叢蒿草倒是茂盛得很,比牆角一溜冬青都高,圍著攀滿了野蔓藤的石桌石凳,沉寂在院子西南角的柿子樹下。
東邊,她住的廂房簷廊外,便是那黃了葉子已是半頹的芭蕉樹,似一個垂暮老人,耷著腦袋撐在那口破舊大魚缸上。
這宅院的前任主人想來也是南方人,捨不得“湘簾卷處披翠影”的景緻,將這芭蕉挪移到北地大院之中,卻忘了南橘北枳,倒給她留了一地殘葉。
她們本來是被安排住在攬翠園的。
臨上京時,已故安二老太爺之子,安家三老爺安懷樟,說服了大伯母嚴氏,帶著一家子一起上京來。
於是攬翠園讓給了安三老爺一家四口,靈芝和王氏則被安排到這還沒來得及打理的晚庭之中。
靈芝來到正房的時候,王氏還沒醒。
她叫住了準備喚醒王氏的菊芳,悄悄走到帳前,隔著一層薄薄綃紗,看著尚在熟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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