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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要扔下我?沒關係,是我自己要跟著你的,你不必要帶著我。”
鮮侑給他餵了一勺湯,不答話。
“你自己先走,要是我活著,病好了,我就來找你,我跟著氣味,不會走丟,總會跟上的,你不用擔心,就算跟不上,我也會到雲州去找。”
鮮侑又餵了他一勺湯。
“要是我沒有來,就是死了。”
少年道:“我死了,要是你到了雲州,回到了你的家鄉,能不能告訴我,將你的書信系在鴻雁的腳上,讓它們飛回北方的時候,帶給我,我便能知道了。”
浮水飄萍,落花情意。
只不過亂世相逢一場,何必。
鮮侑問道:“你的家鄉在哪裡?”
少年搖頭:“不知道。”
鮮侑道:“我的家鄉在江南,衡陽,柳綠桃紅,草長鶯飛,人間春歸處。”
少年道:“如果我能活著,我想去你的家鄉看看。”
鮮侑笑道:“沒有家鄉,所以走到哪裡都是家鄉,你比誰都有福氣。”
少年蒼白虛弱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鮮侑頭一回見到他笑:“你說的對。”
茫茫天地,無處是家,飄零人間,無親無舊,無牽無掛,生則同草木,死則歸泥土。
命如螻蟻,鮮侑覺得自己可悲,這少年卻比自己更可悲。
鮮侑撫摸少年臉頰:“我會記住你。”
如果你死了,也沒有白活,至少我會記住你,替你樹一塊墓碑,每逢清明澆灑一杯清酒。
少年又笑:“我真高興。”
少年喝了湯,便彷彿要睡著,鮮侑將他抱在懷中,彼此取暖,兩人同行一路,睡覺時少年總是在鮮侑身旁坐臥,並不挨太近,這會窩在鮮侑懷中,卻乖的像只幼貓。
鮮侑拿了竹筒,仰頭喝水,半晌道:“你活著我便帶你走,你死了,我便把你葬在這裡。”
鮮侑聽著夜風呼嘯,將懷中少年摟的更緊了些。
作者有話要說:
☆、故舊
鮮侑騎馬到得一處河邊,見到河邊正有個姑娘在浣紗。
鮮侑牽馬過去行禮道:“打擾阿姊。”
姑娘起身來,好奇的偷偷抬眼看著鮮侑,鮮侑道:“敢問阿姊這裡是何處?”
姑娘紅了臉,張嘴又說不出話來,她衝鮮侑說道:“你等等。”
轉身跑開,不一會兒帶了位老翁一同過來,鮮侑心生感激,衝老翁施禮:“求問阿翁,我聽說劉公子善在連州帶兵,外鄉人不識路,阿翁可知劉公在何處?”
老翁回禮,道:“劉公屯兵在西山,這裡一直往南。”
鮮侑高興不已:“多謝阿翁,我正要去西山拜會劉公。”
“郎君是北邊過來?”老翁問道。
鮮侑道:“是從北邊過來,路上遇到亂民,是以這般狼狽。”
那姑娘已經注意看了好一陣馬上昏睡的少年,這時開口道:“阿翁,你看馬背上那個人。”
鮮侑道:“阿姊勿驚慌,舍弟是在瓊萊為亂民所傷。”
老翁道:“郎君可隨我到家裡去,暫坐片刻,西山雖不遠,這位小郎君怕是到不得。”
鮮侑連忙拱手,抱了昏睡的少年下馬,那老翁在前面引路,鮮侑抱著少年跟上,穿過木橋到了一處簡陋茅舍,茅舍雖簡陋卻頗潔淨,門前幾方菜畦一彎流水,進得院內有一幼犬從門內出來,見人繞膝跳躍,一老僕迎出。鮮侑抱了人進門,老僕備了矮塌,鮮侑將少年放於榻上,老僕端來水,那姑娘拿來細布替少年擦拭。
老翁斟了茶喚鮮侑坐,靜坐半晌有老僕備了飯來,老翁又請用飯,用過飯那姑娘已經替少年清洗了傷口,用乾淨細布包紮。
鮮侑又衝老翁施禮,老翁搖手道:“無妨無妨,郎君是劉公貴客,理應招待。”
又問:“不知郎君跟劉公如何識得?”
鮮侑道:“我曾師承劉公,這次特來拜會。”
老翁撫掌大笑:“劉公門下,王子長,張岱,我都認得,至於幷州賈菰,他兒子倒有你這般大,我若猜的不錯,郎君該是姓鮮,衡陽人士?”
“學生慚愧。”鮮侑見遇到了高人,忙禮拜道:“家父衡陽鮮徵,小子不才,單名侑,字恕之,不知先生高名,適才唐突,先生勿怪。”
老翁不答,只連連笑道:“衡陽鮮氏,不得了啊。”
鮮侑頷首拜,老翁拉他坐下,招呼老僕過來斟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