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部分(第1/4 頁)
年幼的凱文穿著睡衣,走過去輕輕坐在他身邊:“Neil。”
埃普羅沒有回頭:“你沒睡覺?”
“沒有。你在看什麼?”
“嗯,說二戰的片子。”
凱文偏過頭,好奇的盯著黑白螢幕。他的眼睫很長,眼瞳尤其漆黑,因為深夜睏倦,便顯得有些水汪汪的。埃普羅突然轉頭瞥了他一眼,只見螢幕的熒光在他眼底一閃而過,讓這孩子的一雙眼睛明亮純淨如同水晶一般,甚至折射出淡淡的光輝。
“為什麼你不放聲音呢?”凱文看了一會兒,困惑的皺著眉頭問。
“這是啞劇。”
“啞劇?”
“嗯。”
“那這個故事說什麼的呢?”
埃普羅看了凱文一眼,轉過頭去望著螢幕。
“是說二戰結束的時候,一個德國軍官回到家鄉,卻發現妻子和孩子都已經死在了戰火之中。在他家的廢墟之上,他發現了一個快要死去的猶太女子和她嗷嗷待哺的孩子。悲傷之中這位軍官於是決定代替母親,撫養那個孩子長大。”
凱文抱著杯子喝了一口,抬起頭來好奇的盯著埃普羅。
“那孩子是個純種的猶太人,在當時緊張的政治氣氛裡,為了合情合理的收養這個孩子,德國軍官花費了很大力氣。
“麻煩接踵而來。隨著孩子漸漸長大,軍官不得不向他解釋他的身世,他的血統和族裔,納粹和猶太種族之間的仇恨,以及從一九四一年到一九四五年間一場場沾滿血腥的大屠殺。
“他們之間經歷過爭吵,漠視,敵對和諒解,最終那孩子漸漸長大,而軍官漸漸老去。
“後來德國經濟開始復甦,猶太人大量撤離,那孩子母親生前的好友來到軍官的家,想把孩子帶到以色列去。在他們的嘴裡,以色列將是猶太人新的樂土,五百四十萬猶太人組成了這個新的國家,那裡他們將享有自由,平等,財富和榮耀。”
埃普羅低頭看著凱文:
“如果你是那孩子的話,你會跟同胞一起走嗎?”
凱文懵懵懂懂的,半晌用力點點頭,說:“如果那個德國人也一起走的話……”
“他不可能走,”埃普羅溫和的打斷道,“種族之間的仇恨太深了。”
凱文明顯陷入了矛盾裡,表情非常苦悶。
“故事的結局是那孩子沒有走,雖然他們曾經爭吵,但是那孩子最終留了下來,回到了他從小長大的地方。最終結局是德國軍官漸漸老去,沒有什麼能阻止死亡的到來。一九□年,在他親手撫養長大的孩子的注視之下,在一座醫院的角落裡,備受流行性肺部疫病折磨的德國軍官最終停止了呼吸。”
埃普羅停下敘述,沉默了一會兒,說:“然後就劇終了。”
黑白畫面的默片,背景是灰色的天空,那猶太男孩正跑著穿過破敗的柏林街道,風揚起他淺色的頭髮和校服衣領。
沉浸在故事情節裡的凱文還有點呆呆的,抱著杯子坐在那裡。
“你聽得懂這故事是什麼意思嗎?”埃普羅問。
“嗯……他們一定很相愛……那個軍官和小男孩。”
“相愛。”埃普羅短促的笑了一下,轉過頭去。
“這個故事表面上是說,戰後人和人之間的愛和信任漸漸復甦,仇恨慢慢化解,那個德國軍官花費一生時間將敵對種族的孩子撫養長大,並肩度過戰後寒冷的冬天,柏林街道上最終迎來了初春的第一縷陽光。但是我卻覺得,這個故事實際上隱喻了男人和男孩之間違揹人倫的,晦澀的愛情。”
凱文微微睜大眼睛,有點驚訝一樣。
“如果不是因為愛情的話,德國軍官不會把那個男孩身為猶太人的事實告訴他,而那個男孩也不會放棄去以色列的機會而留在德國。男人不會對跟自己沒有血緣傳承的後代懷有任何撫育本能,唯一有解釋的是他愛著那個男孩,不摻雜血緣關係的那種,帶著性幻想和性衝動的愛。”
凱文有點糾結的皺起眉,他的思維顯然已經混亂了。
“這個故事的終局,就是德國軍官死了,而在醫院的窗外,初春的陽光破過雲層,映照在柏林陳舊灰暗的街道上。那其實是他們從隱晦無望的愛情中解脫出來的暗示,因為他們當中最終有一方死了,另一方也從此不用承擔這個沉重而禁忌的悖倫枷鎖。從此他們都自由了。”
埃普羅頓了頓,撫摸凱文柔軟的黑髮,眼神非常溫情:“死亡有時候是一種對於罪惡的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