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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近確實啥事都不過腦子,羅老二的生日他能記在心上,他姥爺的壽辰他竟然就給忘了,太沒心沒肝的小畜生了。
等到羅強發現邵鈞離開清河,“不見了”,已經是這人走了一天之後。
羅強以為邵小三兒正常歇班,轉天就回來,卻沒想到,這人不回來了。
一天不回來。
兩天不回來。
都三天了,邵鈞還是沒回來,連個信兒都沒有。
邵鈞也不是故意把對方晾那兒。他當時走得急,從辦公樓直接取了車出門,就沒來得及去監區宿舍跟羅強“開小會兒”。
這事兒他也不能找同事傳話,讓同事給羅老二帶話說邵三爺回家看姥爺去了老二你別太想我了別等急了啊。他更不能往監區宿舍樓打電話說這些家務事,給犯人打進的電話,都是專人監管、嚴格監聽的。
羅強那天坐在廠房裡,呆坐著,一雙豹眼直勾勾環視著人,垂著兩隻手,一個鳥籠子也沒做出來。
他現在這滋味兒,就好比他自己被關在一座巨大的鳥籠子裡,飛不出去。
田隊長納悶兒,好心好意地過來提醒他:“羅強,怎麼了?不舒服?有什麼心事兒跟我說。”
羅強悶聲道:“老子沒話跟你說。”
田隊長說:“你不幹活兒,這禮拜的工分工資還要不要了?”
羅強冷眼回道:“老子稀罕?”
如果邵小三兒走了,不在清河了,他還掙這些工分工資有個屁用?坐牢還有什麼念想?
傍晚下工之後,羅強再無法忍耐,腦袋瓜都燒疼了,一把揪住田正義。
羅強質問:“田隊,我們班邵警官為啥好幾天不來上班?”
田正義點頭:“對,他回家了。”
羅強追問:“他為啥回家?為啥還不回來?”
田正義挑眉上下掃了羅強幾眼。田隊長其實也誤會了,他這個大隊長工作做得本來就不順心,於是冷臉回道:“邵副隊長請假回家是常情,你如果有事情彙報,有想法要談,你找我談,現在是我負責你們!我是你們一大隊的隊長!”
羅強那時候心猛地往下一沉,胸口一片寒涼。
他回想起那天在小廚房裡發瘋,一時醋火燒心,動手欺負了邵鈞,把白花花的屁股大腿啃得跟紅燒五花肉似的。那小孩雖說平時好心好性好脾氣,啥都由著他來,可是男人終歸都有自尊心,嫩嫩的臉皮這是被傷著了,生氣了?
他還放話說,“你哪天玩兒膩了,想離開老子,麻利兒趕緊走,從我眼前徹底消失”。於是邵小三兒怒了,真走了,就這麼消失了?
這是要甩他嗎?
……
羅強中午飯沒吃幾口,晚飯乾脆一口沒吃,在飯堂裡蹲在凳子上,面無表情望著空蕩蕩的牆,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一晚上沒跟任何人說話,順子胡巖他們小心翼翼地問他,逗他,他都不說話。
回到宿舍,抬頭一眼就看見那隻黑洞洞的攝像頭,鏡頭像睜著一隻眼。
可是那枚眼睛後面,坐得再也不是他惦記的大饅頭了……
羅強眼底發紅,扭過頭,突然一拳打出去!
這一拳打向牆邊排列的一格一格的儲物櫃,一記鐵拳直接打穿薄薄的木板,爆出骨骼與硬物碰撞的駭人悶響與物件被打爛的稀里嘩啦亂響,一屋人都嚇呆了。
羅強就那樣站在屋子當間,粗腫的指關節破了皮,綻出紅肉,指縫楔進破碎的木渣木屑,滴著血……
也就是那幾天,趕上探親日,羅戰又來過一趟清河,探望哥哥。
羅戰自從出獄,每個月往清河監獄寄一大箱吃的,一大箱穿的用的,每月如此,絕不間斷。他自己蹲過了牢房,知道坐牢的艱辛、獄中生活的枯燥、心靈的空虛,明白坐牢的人最怕就是外面沒人惦記。他現在過上了快活日子,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罩著他疼著他,卻擔心他哥哥過得不如意。
羅強的臉龐冷峻堅硬如同一座青灰色山岩,態度極其冷淡,還是那句話:“三兒,有人欺負你,你告訴我,老子替你收拾人;沒人欺負你,你就趕緊滾蛋,甭來看我。”
羅戰扒著玻璃問:“哥,你心情不好,跟我說說?”
羅強強硬地說:“老子好著呢,不用你罩。”
羅戰欲言又止,心裡合計了半晌,要緊的話還是沒說出口,摸著自己腦瓢笑出來,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這人心裡有好事兒,甜事兒,又不能說,憋得可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