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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著他聽不清的話語,嘈雜得讓他頭痛欲裂。
他終於明白那欲言又止欲說還休的眼神背後是什麼了。
或許他早該明白的,但真相太過沉重,似是橫亙在暗流中的黑色礁石,稍不注意就會碰個頭破血流,他無力揹負。
他始終沒有再說話。
雙兒不敢停,瑟瑟發抖地唱過一折又一折,嗓子都啞了,還是洪蓮看不過去,才喊了停。
洪蓮抽走他手上的喜帖,這才發現他的手掌已經被五指刺破了,血絲順著緊握成拳的指縫一點點留下來。
他的指甲並不尖,足以見他用了多麼大的力氣。
他沒有理睬洪蓮,而是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站起身來朝後院走過去。
楊海還是站在每日接他的老位子,只是這一次他清楚的知道,他已經不再是來接自己的了。
“是真的?”
他面色平靜地問,聲音裡連一絲顫抖也沒有。
“……是。”
楊海低下頭去,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您的東西已經派人送回玉梨園了……您有什麼需要問的嗎?或者……或者是需要我轉達給將軍的……”
最後幾個字連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音調越來越低。
柳陌紅靜靜想了片刻,面上無悲無喜。
然後他伸出手,解開了一直戴在脖頸上的紅線。
“請幫我把這個還給他……”
手掌攤開,是一塊潤澤的玉符,襯著瑩白的掌心,如同一滴盈盈欲墜的碧色凝淚。
楊海微顫著手接過。
“楊大哥,這些日子,多謝你的照顧了。再見。”
他甚至能微微勾起唇角漾出一個極淺的像是能被融化在暮色裡的微笑來:“不……還是再也不見吧。”
他輕巧轉身,背影單薄而倔強,直直的挺著,像是一隻驕傲的不肯示弱的幼獸,只是肩膀在微不可見地抖動著。
楊海走回停放在角落裡的車子,凌霄城漆黑點墨的眸子緊緊鎖住那抹瘦弱的背影:“他說什麼。”
“只說把這個換給您……”
楊海把平安玉遞過去,一點翠綠的光倏地劃過凌霄城眼底,折射出一片深不可測的黑暗。
“……走吧。”
凌霄城伸手接過,那玉上似乎還殘留著柳陌紅身上未冷的體溫。
他緊緊扣住平安玉,指掌間被硌出一塊血色的印子。
——他不敢再看下去。
——他怕他會控制不住衝下去。
——他怕只最後一眼,就會讓他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柳陌紅沒有哭,沒有鬧,沒有絕食,連一句與凌杜兩家聯姻的事相關的話也沒有說過。
洪蓮和綺羅最初還怕他想不開,但見他從一開始的茫然失措後便面色平靜,言笑晏晏如常,無論是準備看笑話看熱鬧的,還是悲痛著臉想要安慰他的,他都一概置之不理,也只能把擔心吞進肚子裡,隨他去了。
縱然是正逢著兵荒馬亂的年日,所有人也都以為該是大操大辦、奢華無比的婚宴,再怎麼說凌杜兩家的聲勢也不容人忽視,聯姻也算得上是眾望所歸。
不過,再次令眾人驚訝的,是這場婚宴的簡單敷衍程度。
凌府是照常的冷寂清淨,絲毫沒有半分喜氣;這也就罷了,畢竟凌霄城向來的冷漠淡然人們都是心知肚明;可就連杜家也毫無動靜,別說大肆宴請賓客了,就連喜帖也沒見過一張,若是在杜鳴鳳面前提起此事,他便一副避而不談諱莫如深的態度,至於杜扇錦,則依然是安安心心的在家裡唸書,甚少見她踏出大門,完全沒有快當新娘子的喜慶。
而唯一能印證這場婚事的,大概就是在杜氏公館門上貼著的那個潦潦草草的“囍”字了。
只是就算一切都看似平穩無恙地進行著,柳陌紅還是迅速消瘦了下去。
他本來就身體虛弱,全靠凌霄城每日每頓悉心監管著,如今驟然鬆懈,短短三天便瘦了一圈。
冬末初春,乍雪初晴,即便再怎麼酷寒凜冽,春天也終歸是要來的。
柳陌紅繫好了披風,又再三保證,“我只是出去走走散散心。”綺羅這才放他出門,臨走前仍是不放心道:“要不……公子你還是在院子裡走走算了?這外面兵荒馬亂的,你一個人多不安全,要是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好了好了,我只是在附近走一走而已。”柳陌紅無奈地把她推進屋裡,自己轉身走向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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