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碌起來,將金銀珍寶、印綬樂器、車馬生禽等隨葬器物填滿墓坑。然後,泥土像雨點似的落下。墳上堆起了一座土丘。人群魚貫而上,用力將新土踩踏結實。
時已午後,送葬隊伍徐徐回返,與來時的莊重肅穆不同,氣氛此時已輕鬆了許多,隊形也變得渙散而隨意,時不時有歡笑聲響起。對大多數出席葬禮的人來說,葬禮結束了,意味著一樁事了了,他們將重新過回原來的生活,不會因死者的逝去而有任何改變。但對死者的兒子們來說,父親的離世,意味卻是格外深長。
死者的長子劉縯,高大的身軀在人群中顯得異常醒目。父親的辭世,不僅帶給他悲傷,更讓他猛醒。父親這一死,意味著他在死神面前少了一道最重要的屏障,或早或晚,他也將像父親那樣死去,埋於地底,永遠地失去呼吸。既然死亡不可逃避,那活著的意義和動力又在哪裡?
劉縯追悼著父親的一生,在他看來,那是乏善可陳的一生,做了一輩子縣令,既無功績,也無名聲,雖然衣食不愁,卻終究只是在麻木而庸碌地混著日子,眼一閉,一睜,一天就過了,眼一閉,不睜,一輩子就過了。更可怕的是,他的未來很可能就和他父親一樣。
一念及此,劉縯悚然而不甘。他不願意重複父親的命運,不願意像父親那樣,滿足於做一個縣令,生前在小水坑裡撲騰,動靜不大,死後在小土坑裡長眠,動靜全無。在他看來,這樣的一生,豈止可悲,簡直就是可恥!既然整個宇宙都是一頓免費的午餐①,不,更準確地說,是一頓免費的自助餐,那麼一旦降臨人世,就意味著你已經擁有了一張入場的餐券。而自助餐的意義就在於,重要的不僅是管飽,而且一定要比別人拿得更多,佔有更多,吃不吃得下另說,總之,一定要值回票價。遙想當年,他的祖先漢高祖劉邦,斬蛇而起,破強秦,誅項羽,一統四海,君臨九州,溥天之下,莫非我土,率土之濱,莫非我臣,那是何等的氣概,怎樣的風流?從吃自助餐到吃霸王餐,大丈夫固當如是哉!
劉縯正狂想著,一個小身影跟了上來,舉手牽住劉縯的衣袖,也不說話,只是默默跟著他走。那是他最小的弟弟劉秀,只有九歲,稚氣的臉龐上,既有未乾的淚痕,又有莫名的恐懼。劉縯拍拍劉秀的頭,勉強笑道:“別怕,還有我在。”劉秀點點頭:“我不怕。”頓了頓,仰首對劉縯道:“你也別怕。”劉縯心中一陣溫暖,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兄弟兩人牽手走著,遠遠看去,一短一長,恰好構成一個互相支撐的人字形狀。不知何時,天空中開始有雨絲揚起。母親在後面喚著劉秀:“上車來。”劉秀聽話地爬上馬車,靠在母親的懷裡。透過車窗,阿父的新墳猶然在望,而在劉秀的眼神之中,卻分明多了一分和他年齡不符的憂傷。他彷彿已經知道,在這個細雨的黃昏,他的童年永遠地結束了。
【No。2 呼嘯山莊】
葬禮過後,年幼的劉秀便跟隨官居蕭縣令的叔父劉良,來到沛國蕭縣,由劉良撫養,並進入小學讀書。又五年之後,到了公元八年,忽然便有王莽篡位的訊息傳來——這一年,王莽對西漢王朝實施了安樂死,自己登基稱帝,改國號為“新”,是為新朝。
初聞亡國噩耗,劉良望長安而慟哭。他自問無力奪回劉氏失去的江山,而且也缺乏以死殉國的勇氣,但至少有一件事,卻是勢在必行,那便是棄官掛印。這縣令已經沒法當了,儘管不能為劉氏報仇,但也絕不能給劉氏的仇人當走狗。
劉良於是下令府中收拾行裝,準備歸鄉。夫人勸道:“雖然新皇臨朝,可也沒說要撤你的官,如此匆忙做甚?”劉良怒道:“這天下已經不是咱劉家的天下了,這官還能是咱劉家的官嗎?”夫人道:“那也等朝廷詔書到了,再走不遲。畢竟,閤府上下數十口人,都還指望著老爺的俸祿養活呢。”劉良撂下行裝,不走了,口中卻悻悻罵道:“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矣!”在他看來,他之所以做不了忠臣孝子,全是因為被府中的這些女子和小人拖了後腿。
劉秀在學堂也聽到訊息,下學後向劉良求證,得知所傳非虛,不禁大為困惑,正逢當時學到史記·刺客列傳》刺客列傳,於是脫口便道:“要殺王莽,一刺客足矣。以天下之大,竟無一壯士,能取王莽之人頭?”劉良大驚失色,一把捂住劉秀的嘴巴,斥道:“不得胡說。否則,有滅族之禍。”
總之,在蕭縣縣令的位子上,劉良好歹又賴了兩年。到了公元十年,王莽政權已然穩固,於是頒下詔書,凡是劉氏子孫,一律雙開,即開除公職,開除爵位,統統貶斥為民。劉良早有心理準備,倒也坦然,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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