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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諸君哉!我豈殺諸君哉!”
臺下諸人面有羞愧之色,不能回應。劉縯站得雖高,但他的話拔得更高,寥寥幾句,便已榨出了眾人皮袍下暗藏的渺小。
劉縯停頓片刻,目光在一張張面龐上劃過,冷笑道:“王莽矯託天命,篡漢稱帝,可憐劉氏,無不苟且偷生,自甘為新朝的孝子賢孫。劉姓諸侯,厥角稽首,悉上璽綬,唯恐在後;更有稱美頌德以求容媚者,豈不哀哉!我倒想問諸君一句:所謂高祖後裔,究是龍種歟?跳蚤歟?”
臺下一片死寂,眾人之頭顱,越發低了下去,不敢和劉縯的眼神接觸。那是怎樣悲憤的眼神,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劉縯手指宗廟大門,再道:“前此,我已於高祖神像前立下大願,不惜一死,必舉義兵,誓殺王莽。劉氏之仇,終須有人報之;劉氏之恥,終須有人雪之。諸君從我則可,有不從我者,我也不敢強求,但請入宗廟,跪於高祖靈前,親口告知高祖。”
眾人感泣涕零,熱血沸騰,那是劉邦之血,那是皇族之血。再滋潤的小日子,在家國大義面前,都顯得可笑而無稽。是的,必須挺身而出,為奪回劉氏失去的天下而戰,即使明知凶多吉少,但大義有甚於生者,捨生而取義也。
正當此時,臺上的高祖像猛地站起。眾人驚懼不安,以為高祖顯靈,連忙拜倒。高祖像口未張,卻分明有慷慨之歌。
歌雲:“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歌聲掠過眾人耳際,在遠山迴盪,而眾人的靈魂,也隨了這歌聲,在空中飄揚。依稀間,他們彷彿來到了祖先劉邦的身旁,見證和分享著他那曾經的不世榮光。
此歌正是劉邦所創大風歌》,劉氏子弟從小習唱,其歌詞和旋律,早已是深入骨髓,今日驟聞此歌,皆慷慨傷懷,不能自已,不覺大聲跟著合唱起來。
高祖像再歌,歌雲:“大風起兮雲飛揚,賊子竊位兮家國喪,安得兒郎兮復家邦!”歌聲改慷慨為悲涼,易惆悵為寄望,眾人感激淚下,復又合唱。
歌聲未絕,高祖像忽卸去面具衣裝,赫然乃是劉秀,著絳衣大冠,和劉縯的裝扮一樣。眾人見劉秀也加入到劉縯的造反中去,皆驚道:“謹厚者亦復為之!”彷彿是吃了一顆定心丸,心下大安。
見眾人已然臣服,劉縯拔刀大叫:“高祖有訓:非劉氏不得稱王。不然,天下共擊之。諸君從我否?”
眾人眼睛已血紅,情緒已失控,聞言齊聲回應:“願從,願從!”
劉縯舉刀高呼:“大風,大風!”
眾人隨之皆拔刀劍,齊呼:“大風,大風!”
此處“大風”二字,雖脫胎自劉邦大風歌》,但作為口號,卻另有意思。此風,乃牝牡相誘謂之風,即性衝動之意,於是有風馬牛不相及之說,即馬和牛隻對同類發情,不可能交媾在一起。所以癩蛤蟆只想吃天鵝之肉,並無意剝天鵝之衣。不知何時,此風漸漸由名詞演化為動詞,由性衝動變為性行動,於是成為一句類似於今天的日這一類的髒話。大風,大日也。
錢鍾書先生論幽默曰:無褻不笑。也就是說,所有的笑話之中,只有葷段子最可樂。藉此句式,也可雲,無髒不壯。只有話中帶髒,氣勢才足夠雄壯。是以劉縯大風一講,劉氏子弟無不激昂。
看戲時習慣於唧唧喳喳的婦人們,閉上了嘴巴,驚慕地看著這一群發了風的男人,發了情的男人。她們知道,她們的男人要去戰鬥了,為了祖先的榮譽,為了自身的尊嚴,從此寄身鋒刃,浴血沙場,寧死不惜。眼下這點可憐的小生活,他們已經不再眷顧,不再憐惜。
叔本華曾經刻薄地寫道:女人的本質便是輕佻漂浮,目光短淺,毫無正義感,她們只能注意到眼前的事物,留戀的也只是這些,至於抽象的思想原則,固定的行為準則,堅定的信念,只是男人的專利,對女人則毫無吸引力可言。然而,叔翁此說不免過於惡毒。君不見,在男人們鋪天蓋地的大風之聲中,婦人們也是熱淚盈眶,倍受感動。面對一群男人發風,你根本沒法不感動。
夜已深,月明星稀,火光沖天。而這一夜,也是舂陵和寧靜平凡告了別的一夜。事情就此定局,舂陵的劉氏子弟,將團結在一起,勇敢地迎接戰鬥。從此沙草晨牧,河冰夜渡;從此地闊天長,不知歸路。
【No。3 班底】
且說劉縯募集劉氏子弟,凡得一千餘人,再加上所養賓客,總兵力也只在兩千上下。如果造反只是為了過把癮就死,那這點力量已經綽綽有餘,但對劉縯志在推翻王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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