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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興,嚇得連長安也不敢回。王邑此番征戰,戰果全無,後果倒是一大堆。官兵潰敗之後,士卒各還其郡,再也不能聚集,帝國軍力喪失殆盡,從此只能被動防禦,再也無力主動進攻。昆陽慘敗的訊息傳來,關中震恐,盜賊並起。海內豪傑翕然響應,皆起而造反,殺其牧守,佔其州郡,自稱將軍,用漢年號以待詔命。旬月之間,遍於天下。
昆陽大捷,既成全了漢軍,也讓兩個年輕人一夜成名、威震天下。人們記住了百萬軍中力取巨無霸人頭的鄧奉,也記住了指揮若定、談笑間官兵灰飛煙滅的劉秀。更難得的是,這兩人還都是年少英俊,唉,真是要命。
世人汲汲經營者,不外乎名利二字。利,錢財也,真金白銀,實在。名,名氣也,氣者,縹緲而虛。
世人愛財如子,喚金銀為金子、銀子(近世行紙鈔,則曰票子),銅鐵錫之類,則無此待遇。錢財固佳,然土鱉財主,終究只能為害一方。名氣雖虛,卻能撼近動遠。所謂名望,遠得以見;所謂名聲,遠得以聞。故名利雖並稱,而名在利前。
先論一般之名望。當一個人佔據某個位置、擁有一定的財富和頭銜,僅僅這些事實,就能使他享有名望,不管他本身多麼沒有價值。故韓非子曰:“立尺材於高山之上,則臨千仞之谷,材非長也,位高也。”
此等名望,已經足以迷惑常人的眼睛,使其不自覺地對對方予以美化。司湯達作愛情論》,其中描寫一市井女子,在伊眼中,哪怕男人再難看,但只要他是大公或親王,立即便覺得他風貌可人。義大利使臣見英王查理二世,其觀後感也曰:“英王若只是尋常百姓,則可謂儀容醜陋,然既貴為國君,遂儼然可稱美丈夫也。”
總之,一旦沐猴而冠,那就不再是普通之猴,乃冠猴也。一旦鳩佔鵲巢,那也不再是普通之鳩,乃巢鳩也。
然而,此類名望寄生於地位或財富,有如月亮,終須仰仗太陽之光。一旦財勢兩空,則名望如氣球一戳而破,光環瞬間退卻,泯然眾人矣。
而最高之名望,非關財富地位,不拜外物所賜。有此名望者,乃是活著之傳奇,在其生前便可預先宣佈不朽。在常人眼中,他已經不再是凡人,而是超凡入聖,幾乎接近神靈。名望賦予他神奇的力量,眾人在面對他時,將徹底喪失批判能力,滿心只有驚奇和敬畏,眾人對他的服從,就像吃人毫不費力氣的動物服從於馴獸師。
秦末鉅鹿之戰,諸侯軍救鉅鹿者十餘壁,莫敢縱兵。項羽領兵獨進,大破秦軍,乃召見諸侯將,諸侯將入轅門,無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視。項羽由是始為上將軍,諸侯俯首,莫敢與抗。
拿破崙從流放地厄爾巴島重返法國時,幾乎是孤身一人面對整個法國的全部武裝,然而,他只需要看一眼那些派來阻止他的將軍們,他們沒作任何商量便屈服下來。隨後只用了短短几周,整個法國便再度為拿破崙所征服。
擁有這種名望,一個人甚至可以超越法律和道德之外,人們會聽任你做任何事情,而依然對你頂禮膜拜。
孔子七十之後,學問已入化境,故曰:“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也就是說,哪怕他隨心所欲,也不會逾越規矩法度之外。殊不知,這只是孔子一相情願的錯覺。以他此時的名望,可謂是濃妝淡抹總相宜,不管他做什麼,人們都會覺得既有道理又了不起,他就是法度,他就是規矩。
無論劉秀自己是否察覺,昆陽一戰過後,他也同樣擁有了這種最高名望。或許劉秀並沒有變,變化的是那些看他的人:劉秀並不算高的個頭,此時卻彷彿有萬里之勢;劉秀本已瀟灑的容顏,此時則愈發耀眼。沒錯,他仍然只是一個卑微的太常偏將軍,然而,他卻已經贏得了比任何人都多的敬畏眼神,其光芒之盛,似已隱然在長兄劉縯之上。
然而需要警惕。名滿天下,謗滿天下,豈妄言哉!遙想當年,我的朋友胡適之首倡新文化運動,一篇文學改良芻議》祭出,有如石破天驚,瞬即轟動華夏,名震神州,其得名之大,得名之速,近世無匹,而箇中滋味究竟如何?十年之後,胡適如是寫道:“我似乎一覺醒過來就成了一個全國最受歡迎的領袖人物。然而很少有人能理解到:與暴得的大名鬥遠比與反對意見鬥更艱難!”
面對突如其來的顯赫名望,劉秀,汝今能持否·
【No。2 落星劍】
昆陽大捷之後,漢軍分為三部。一部留在昆陽打掃戰場。官兵潰敗之後,所有隨軍物資都倉皇拋棄,其輜重車甲如此之多,漢軍搬運數月,還有剩餘,索性舉火燒之。此類戰略物資,對漢軍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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