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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賜面色越發凝重,望著劉秀,道:如今天下,不出事則已,一出事必是大事。劉秀聽罷悚然。劉賜又道:漢室雖興,而劉氏衰微,朝中用事者,唯我一人,實難與綠林軍和南陽豪傑抗爭。我觀劉氏子弟之中,唯你能成大器,值此國亂多事之際,你當自愛,我也將助你一臂之力。
自劉縯死後,劉賜對劉秀照顧良多,令劉秀大為感激。而今日劉賜的話中,又有再度提攜劉秀之意,劉秀心中疑惑,莫非劉賜對他又有了新的安排?劉秀於是相問,劉賜卻並不回答,只是一味勸酒。
酒殘席罷,劉秀起身告辭,劉賜止道:“吃些瓜果再走。”說完,親自端來三碟瓜果,一碟棗、一碟桃、一碟梨。
瓜果在前,卻無人伸手。劉賜望著劉秀,沉默不語。劉秀望著瓜果,神情如遭雷擊。
一碟棗、一碟桃、一碟梨。棗桃梨——早逃離!
難道這就是劉賜對他的最新安排,讓他儘早逃離洛陽這塊是非之地?劉賜一定是感覺到了什麼,或者是聽到了什麼風聲,畢竟劉賜身在權力中樞,訊息遠比他來得靈通。這麼說來,在他自汙形象、含垢忍辱、戰戰兢兢過了四個月之後,朱鮪等人依然不肯放過他,還是殺他之心不死,而且已經就快要動手了?
劉秀內心悲憤,如同咆哮的汪洋。沒有他們兄弟二人,哪裡來的漢軍?哪裡來的漢朝?他們兄弟二人,為了漢室背井離鄉,以命相搏,直至家破人亡,最終換來了什麼?劉縯換來的是自殺橫死,而他換來的,則是一碟棗、一碟桃、一碟梨。
嗚呼,人性豈只醜陋而已!
悲憤歸悲憤,然而,繼續活著還有勁嗎?這才是最大的問題。長期的死亡陰影,劉秀累了,氣餒了,厭倦了。可笑的仇恨,荒謬的紛爭,如果朱鮪要動手,那就來吧,他等著,等著這無因之殺。甚至不必朱鮪動手,他自己就能解決,只需要一把小刀,就可以結束性命,了卻這痛苦而糾結的一生。
他只有二十九歲,依然年輕,按理說,前方還有很長的路程。然而,他卻分明已經蒼老,內心爬滿了皺紋。在二十九歲的人當中,有誰曾取得過他那麼大的成功,又有誰曾遭遇過他那麼大的失敗?他沐浴過最亮的光明,也潛入過最深的黑暗,他短短的二十多年,經歷的事件足以超越別人的一生。如果人生就是一場自助餐的話,哪怕他現在就死,已經足以值回票價!
然而在劉縯死後,他作為劉縯最愛的弟弟,沒有為劉縯捨命復仇,反而選擇了忍辱偷生。為了躲避死神,他向死神獻上了自己的靈魂。他背叛了長兄劉縯,拋棄了禮儀道德——人之所以為人的立身之本,向仇人們微笑屈膝,彷彿他一點也不恨他們,就連陰麗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事物,也成了他利用的工具。
從劉縯死去的那天開始,他的生命之杯便盛滿了悲傷和屈辱,而他飲下了這杯苦酒。他的嘴唇上滿是罪孽。
在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之後,他終於能夠成功地活著,但他內心知道,活著的已經不再是劉秀,而是一個類似於劉秀的行屍走肉,面貌無異,而靈魂扭曲。如果活著意味著犧牲尊嚴、忘記廉恥,那這樁交易是否值得?而活著的意義又在哪裡?如果活著本無意義,那麼理性的選擇就應該是,最好是不出生,其次是儘早死亡。
感謝劉賜,給了他一碟棗、一碟桃、一碟梨,提醒他早逃離。然而,早逃離,那也只能逃離暫時的死亡。永恆的死亡,又有誰能夠逃避?人生在世,既然必死無疑,那為什麼不盡早解決?
是的,在所有你尋找的東西當中,找死最為容易。然而,死亡又是一個什麼東西?
死亡並非東西,死亡並不存在!
沒有人能在活著的時候體驗死亡,換而言之,沒有人能夠證明自己的死亡,不能向別人證明,也不能向自己證明。要麼死,要麼活。從邏輯上講,這是兩樁非此即彼的事件,不可能同時發生。迄今為止,也沒有見到有一人可以宣稱,他死而且生。
他並沒有要求自己的出生,可他還是來到了這個世界。他享用著屬於他的時間和資源,彷彿理所當然。死去的人罵著你,fuck you。還沒出生的人也罵你,趕緊滾你媽的球。於是乎,你感到了內疚,你迷茫地活在這個時間、這個區間,你手足無措。
然而,對劉秀來說,活著並非幸運。一夫未必多妻,卻絕對多難。他承受了太多的苦難,如果活下去,在可以預期的未來,必將有更多的苦難。生命如同皮鞭,抽打著他的前行。
普通人渾渾噩噩,沒有關係,他們只是人世的觀光客,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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