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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隗囂的回書,絕非一篇簡單的文章而已,往大了說,它關係著統戰工作的成敗,往更大了說,它代表著帝國的形象,甚至關乎國格。
要想征服隗囂,文化先於武力。一篇好的回書,作用不亞於千軍萬馬。
中世紀學者奧卡姆曾經對巴伐利亞國王路易四世說過一句名言:“你用劍保護我,我用筆保護你。”誠然,術業有專攻,帝王只須緊握寶劍,至於詔書之類,自有尚書代為執筆。
尚書先後擬了數稿,劉秀皆不滿意,索性自己動手。
作為當年太學的一名輟學生,劉秀親筆給隗囂寫下這樣的回書:
〖慕樂德義,思相結納。昔文王三分,猶服事殷。但弩馬鉛刀,不可強扶。數蒙伯樂一顧之價,而蒼蠅之飛,不過數步,即託驥尾,得以絕群。隔於盜賊,聲問不數。將軍操執款款,扶傾救危,南距公孫之兵,北御羌胡之亂,是以馮異西征,得以數千百人躑躅三輔。微將軍之助,則咸陽已為他人禽矣。今關東寇賊,往往屯聚,志務廣遠,多所不暇,未能觀兵成都,與子陽(公孫述之字)角力。如令子陽到漢中、三輔,願因將軍兵馬,鼓旗相當。儻肯如言,蒙天之福,即智士計功割地之秋也。管仲曰:“生我者父母,成我者鮑子。”自今以後,手書相聞,勿用傍人解構之言。〗
隗囂得書,遍示麾下文士,問道:“諸君意下如何?”文士讀畢,無不悵然若失。鄭興嘆道:“此書必為劉秀親筆。”
隗囂問道:“何以見得?”
鄭興答道:“劉秀曾入太學,所學正是尚書》。此書深得尚書》行文之妙,浩然兮帝王之氣,絕非他人代筆所能為。”
隗囂聞言不樂,其麾下以班彪文采第一,於是又問班彪道:“使你作之,能過此書否?”
班彪道:“文辭或能過之,氣度不可及也。”
夫帝王之書,其行文也,不在辭藻,而在氣勢。赤壁大戰前,孟德公致書孫權,曰:“近者奉辭伐罪,旄麾南指,劉琮束手。今治水軍八十萬眾,方與將軍會獵於吳。”短短三十個字,直嚇得東吳君臣響震失色,幾乎當即投降。
劉秀之書,同樣底氣十足,字裡行間,有不可測之威。誠如鄭興所言,乃是其帝王胸襟自然宣洩,氣魄之大,絕非刀筆小吏所能企及。
隗囂聽罷眾人議論,不免黯然。隗囂也是恃才傲物之人,劉秀越是顯示出帝王才幹,他心中反而越是逆反。
適逢公孫述派遣使者前來天水,對隗囂竭力拉攏,開出的條件無比優厚:封扶安王,拜大司空。
隗囂很清楚,劉秀死守著漢高祖劉邦定下的規矩不放,非劉氏者不得稱王,毫無商量的餘地。也就是說,跟著劉秀混,即使功勞大過天,最高也只能封侯。公孫述一上來就要封他為王,其誘惑確實難以抵擋。要知道,侯和王的區別,幾乎就是潘長江和姚明的區別。
實力再雄厚的軍閥,照樣擔心跟錯老大。隗囂當初跟了更始皇帝劉玄,結果乘興而去,亡命而歸,教訓不可謂不慘痛。如今,劉秀和公孫述兩個老大擺在他面前,他汲取了劉玄的教訓,決心細細考察,謹慎挑選。
所謂百聞不如一見,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派遣一個信得過的使者,兩個皇帝都當面見上一見,然後帶回最直觀的觀感和意見。而這個使者的重任,落在了隗囂最信任的馬援身上。
【No。3 使者馬援】
李白有詩曰:“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此一句詩,儼然可謂馬援前半生的註腳。
馬援,字文淵,扶風茂陵人,其祖上為戰國時代的趙國名將趙奢,趙奢爵號馬服君,子孫因此以馬為姓。趙奢之子趙括紙上談兵,導致趙國長平慘敗,士卒被秦國坑殺四十餘萬人,馬氏受此牽連,從此一蹶不振。
經過百餘年的蕭條之後,馬氏在漢武帝時重新崛起,再次成為顯宦世家。到了王莽的新朝,馬氏官運更盛,馬援的三個哥哥馬況、馬餘、馬員,全都出任二千石的部級高官。
哥哥們如此有出息,年幼的馬援表示壓力很大,也想學哥哥們發奮讀書求功名,無奈他讀書又笨。馬援和同鄉朱勃一起入學,朱勃是出了名的神童,十二歲就能將詩》、書》倒背如流,智商和鄧禹有得一拼。而同歲的馬援,字都還沒認全。攤上這麼一位神童同學,害得馬援信心全無,說什麼也不肯再入學堂。
馬援少年喪父,大哥馬況長兄如父,理當擔起教誨之責,於是特地給馬援擺了一桌酒。兄弟二人對面而坐,馬況給馬援滿斟一杯,說道:“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