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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昧知來了又如何,總會有些人有些事比我重要,他若不將我放在心上,永遠都只會是一個過客,我縱是萬般不捨,也留不住他。”聲音已經恢復了一貫的清冷,就像冬日寒冰,將那洶湧波濤強行掩下。
“哎……”殷函子長嘆一聲,不再說話。他家兒子是真看透了,卻也是真被傷透了。
阮昧知從自己名字被念出來的那一刻起,就徹底傻了。他從未想過,分離時隨口說出的那一句客套話,會給殷尋問造成這麼慘烈的影響。若非在南無派混不下去,也許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到混元宗來,向殷尋問履行那個從未放在心上的約定。
之前看過的記憶畫面又在眼前浮現,殷尋問厭惡了日復一日的孤獨,伸出手,卻被那些弟子一再拍開。直到遇到自己,這個有心幫助恩公照顧小孩和寵物的混蛋。剛剛還在想,從未指望過,總比有過希望又被現實生生摧毀來得幸福……可一轉眼就發現,摧毀了殷尋問希望的那個人正是自己,簡直就像是在自打耳光一樣。
回憶中的日常還在繼續,阮昧知卻是再沒有了吐槽的欲。望,他用殷尋問的眼睛看著山門開啟用關上,他用殷尋問的腳步重複每一日的足跡,他卻始終不敢用殷尋問的身份去揣測那看著遠方時的心情。直到場景發生第三次變化。
“對不起。”阮昧知徐徐將在第二階段的所聞所見講完,不知不覺間,已是將自己的身軀與殷尋問的緊緊相貼。歉疚不等於愛,但歉疚會逼得人不得不付出愛。
“小時候那些事我都快不記得了,你很不必介懷的。”殷尋問的手緩緩摩挲著阮昧知的背脊,安撫他不安的情緒:“況且你不是來了麼?”
阮昧知閉上眼,再也無法阻止自己的唇齒流瀉出真實的殘酷:“我不是為你而來的,我是為純陽體質者而來。”
殷尋問怔了片刻,隨即在阮昧知泛紅的眼角輕輕落下一吻:“不要緊,只要你願意為我留下就好。”
也許是此時的氣氛太好,也許是此刻的情緒過激,阮昧知說出了他自己都從來不屑於信任的承諾之言——
“嗯,我會陪著你,直到死。”
隨著話音一點點消散在彼此的呼吸中,阮昧知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真正定下來了,不再權衡利弊,不再患得患失,不再算計踟躕。其實愛沒有那麼複雜,他只要做好自己的那一部分,不離不棄就夠了。
殷尋問的愛不像火焰那樣激烈霸道,也不像流水那樣平緩溫和,他的愛就像細沙,柔軟又堅硬,在長途跋涉中,無聲無息便耗去了沙上行者的全身力氣。越是用力掙扎,越是深陷其中。當你自以為掌握了規律,不再掙扎,試圖放輕腳步緩緩出逃時,卻又會忽然發現那鑽入趾間縫隙,腳底鞋上的沙,是如此磨人,它讓你如鯁在喉,不得安寧,每逃一步都飽受心靈拷問。最終只好停了腳步,認命地留在原地,陪著這片沉默又執拗的細沙,纏綿到天荒地老。
“昧知,你可是……歷經了兩世?”殷尋問敏銳地感覺到了此刻阮昧知心防的鬆動,趁火打劫地開始了誘供。
“你將你看到的都說說先。”事實證明,阮昧知依舊不具備直接坦白的美德。
殷尋問如實將在心魔第二重中的經歷都複述了一遍,最後道:“昧知,你可願意為我解惑?”
在被迫把最大的底漏掉後,阮昧知終於下定決心破罐子破摔,坦白了:“如你所想,我確實經歷了兩世……”
這大概是阮昧知給殷尋問講過的最無趣的故事了,很多事被輕飄飄地一筆帶過,只留下模糊的梗概。然而當阮昧知講完時,殷尋問依舊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小尋,你看完可有什麼感想?”阮昧知小小聲地開口。笑容裡帶著點小尷尬
“我為你而驕傲,之前是我經歷得太少,想得太簡單,今後不會了。”殷尋問誠懇道。阮昧知那悲催的經歷簡直不要太勵志,百折不撓此詞就是為他這種打不死的小強量身定做的。
阮昧知笑容裡那點小尷尬消散了,新頂上的是粉粉的小羞澀。
如果居譽非知道自己此番精心設計消弭了兩人間的矛盾不說,還大大加深了這兩人的感情,一定會淚流滿面悔不當初。其實他的大方針是沒錯的,讓殷尋問看到阮昧知的過去,然後在道德觀的衝擊中消耗掉最後一點容忍度。但要達到這個效果,必須有個前提,那就是殷尋問確實無法接受阮昧知的陰暗面。梯子做得再好,搭錯了牆頭那也是白搭,遺憾的是,在此之前,因為種種機緣巧合,居譽非一直都以為自己的梯子搭得正是地方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