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部分(第2/4 頁)
慘慘笑著,幾乎就要伸手探去。
陽光照得烏金閃耀,恍惚從前岳雲在燭火下,細細磨礪槍尖。
他神采飛揚,自豪對我微笑,“官家,這對錐槍精鐵鑄造,是爹爹送我,爹爹說,我身形靈巧又矯健,臂力驚人,最合用槍殺敵。”
“雲兒……雲兒……我哽聲道。
岳飛重重一錘桌案,憤恨道,“官家至此,依舊執迷不悟!?”
我心神驟醒,視線移向岳飛。他已經氣得站起了身,只怕就要疾步怒衝衝橫擋在我和岳雲之間。
見他義憤填膺,我呵呵慘笑,“岳飛啊岳飛,你便是這般赤膽忠心,凜然正氣,明辨是非,可堪為神的人物。”
“而朕,只是個有心有肺,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而已。”
他更怒道,“官家責臣鐵石心腸?不錯!臣寧可逆子死,也不由他淪為佞臣!”
“佞臣?”我反覆唸叨這兩個字,突然陰陰一笑。
接著,掀袍一跪,在冰冷堅硬的地上,毅然衝著岳飛,重重磕了三個響頭,伏地叩首,行了翁婿大禮。
岳飛身形搖晃了晃,黑膛膛的臉一下子漲紅暴起,伸手指著我不住顫動。
我倨傲地站起身,“朕與雲兒,一生一世一雙一對,簽了婚書,謁過太廟,朕更花了無數心思,取悅泰山大人!”
岳飛聞言氣得踉蹌,衝至棺木前狠狠捶打棺身棺壁,大罵道:“冤孽!!冤孽!!!我岳飛為何欠下這般冤孽,生出如此悖逆荒謬的逆子!!”
真是好一個,激憤欲狂的岳飛。
我死死握著拳,指尖刺入血肉中,極力控制自己不要衝過去撕扯岳飛………我猛地推開門,陽光白森森刺眼,院中白幡紙錢,紛紛揚揚如漫天大雪。
皇帝孑然孤立在那。岳家人與我倉促施禮後,立即快步衝向岳飛那方。一眾人又是哭地哭,勸地勸。
我死死盯著岳飛直至他被家人攙拉回椅上。太陽穴汩汩直抽,哭泣聲嘈雜聲都彷彿被過濾,越來越清晰的,只有岳飛那悲恨的模樣…………哪怕粉身碎骨他也絕不姑息,絕無容忍。頑固焠烈不負蓋世盛名,偏生我卻對這般品性憎恨之極。
韓彥直還跪在我身前,巍然不動。我視線再看向岳雲黑黝黝的棺木,沙啞對他道,“安心,朕不會死在廬山嶽家,令朝中問罪。”
“朕還要陪雲兒好好地走一程,怎麼能就死了?”
他道,“官家……”欲言又止。
我漠然轉頭,瞧著堂內悲憤萬狀的岳飛,慢慢道,“朕的雲兒,連而立之年都未到。”
說完再不理,自己深一腳淺一腳向外走,推開膽大妄想扶持我的人,踏著雪地歪歪扭扭沙沙作響。
行至大門外,我方依在門口,大喘粗氣,直愣愣盯著前方…………姚氏墓地周際,濃綠間著白皚皚,是大肆盛開的山茶花嗎?
我跌跌撞撞走近了。手捧著一朵枝頭上凌寒怒放的白山茶,怔怔地看:至皎至純,潔白無暇,多美,多美!!
雲兒,雲兒……我喃喃喚他。
可手一鬆,山茶竟從花梗斷開,整朵墜下,就像頭顱猝然落地,明明風華正茂卻玉碎魂斷…………我捂住嘴,可血氣翻湧之極再也無法壓抑,哇地一口,心頭鮮血自口鼻噴湧而出,沿著指尖往下滴答,悽豔落在雪地上。
紹興十七年冬,傷心成疾的皇帝趙構在廬山釋出旨意,昭告天下,繼忠侯岳雲因病薨,因其戰功顯赫,特令天下軍士皆纏白帛,披黑甲。舉國上下,都服素哀悼三日。
岳家軍在軍中民間口碑為神,此令一出,衷心哀悼者甚多,他的衣冠在從廬山運往汴梁太廟的一路上,都有百姓擺案焚香,淚眼哭別。
我抵死不肯在冬日為他舉葬,生生耗去一個整冬。當面對韓彥直讓雲兄弟入土為安的懇請時,我只固執道,“天還那麼冷,那麼涼,會凍著雲兒。且等暖融融……春光爛漫時,朕就送雲兒走。”
就這般,我在廬山一直等到三月,草長鶯飛,桃花盛開了。方才點頭,走到停放他棺木的大堂內,先掂上一柱香,再坐在已被封得嚴實的崑崙鐵木棺旁,額頭抵著堅硬的木材,良久良久,低語不停。
十日後,那兩旁石雕金人俘虜跪像,石虎石馬,石刻軍士林林,終於迎來了墓地的主人。
巨響中,幕道口斷龍石被永久放下。我一身素服,佇立在石碑前,抬眼望,遠處茶花枝葉濃墨靜穆,天際白雲悠悠凝止,一切都那麼安詳寧靜,極合我心意地陪伴著長眠的愛人。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