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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琢磨著,就察覺到一陣冷風灌了進來。我轉過頭去,看到門被推了開來,管家推成徽進了屋,從小廝手裡接過漆盤,上頭擺著幾碟子點心和一壺酒。他將酒杯食碟都擺好之後,關門退了出去。
成徽裹著厚厚的毯子,坐在輪椅裡面色清寡。他微微偏過頭,同鄒敏道:“你出去。”
鄒敏走過來輕拍了拍他的肩:“別聊太晚了,你還病著。”
待鄒敏走後,我倒了一杯酒遞給他:“先喝了這杯酒。然後告訴我,你既然知道孫正林的家世,當初我們向你伸出援手時,你為何不拒絕?你這麼做,讓人覺得這麼些年的交情都被狗給吃了。你騙取同情和信任的本事太厲害,以至於我們都錯信了你。可你知道孫正林怎樣說嗎?他說上一輩的事就這樣讓它過去,至於你到底是誰,他不打算追究也不打算戳穿你的假面。”
他接過我手中的酒杯,目光黯然地將酒一口飲下,緩緩道:“你們與我不一樣。你們小時候熱熱鬧鬧,長大了依舊不甘寂寞。可我自始至終,都只是我一個人。當初我養父同我說:‘沈氏一族於我成家有大恩,現今卻遭致如此橫禍,我費力將你救下,便是希望你能替你族人報此血海深仇,就算最後,將整個成氏都牽連進去,都在所不惜。’離開江南,到國子監的第一天,我便知道,我再也不可能全身而退。那時我已不知道何謂溫暖,你與孫正林伸手過來時,我一時貪戀這溫度,遂……”他皺皺眉:“是我太貪心。但我卻能發誓,這麼些年,我們的情誼卻都是真的。”
我看著空空的酒杯,又給他重新斟滿,嘆氣道:“這杯你隨意。”
他的目光依舊黯然,低聲道:“你今日過來,是因為鄒雲麼?”
我握著酒壺的手又是一滯,真好,這是不問自答,要自己來說清楚嗎?
然他卻道:“可關於鄒雲,我卻沒什麼可說。”
我蹙起眉:“沒什麼可說?我以為她是你與鄒家的棋子……”
他的目光輕掠過我的臉,將杯中酒又是一飲而盡:“信與不信,在你心中早已論定。即便我說了,你也是將信將疑,不會全然信我所言。因此,這與不說豈不是一樣嗎?”
我冷笑笑,擺弄著漆盤上的點心盤:“連翹去江南一事,你是早就知道的吧?她說有人幫她打點一切,你又知道嗎?連翹在京城的那個住處,背後的東家,又是誰呢?”我看向他,他卻仍舊神色淡淡,一如既往的平靜。
其實問題很簡單,能拿到連翹住處鑰匙的人勢必就是珠雲背後之人,我思來想去,這屋子的主人,除了成徽,似乎再無他人。
“連永,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他將空酒杯重新擱到我旁邊的茶几上。
屋子裡浮著一絲淡淡的酒氣,外面黑漆漆,想必夜已深。我又給他倒滿酒:“那好,這件事左右也問不出來。我就再問最後一個問題,我爹的事,和你有沒有關係?”
他道:“沒有。”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爹僅僅是黨爭的犧牲品而已?那麼依你看,如今他被軟禁在家,兵部衙門這件事到底何時才能水落石出?若是永不能真相大白,那麼最大的得利者又是誰?”
“很多人。”
“是鄒家對嗎?朝堂上的事我素來很少關注,但就近來零零散散獲知的訊息,拼湊起來,我也能大概猜到一二。我爹這一派倒了多少人,算是元氣大傷,獲利者當然是另一派。你與鄒家,就是典型的為了利益而相互勾結。成家為了報仇,當是費了不少財力吧……”
他喝完杯中酒,又將酒杯遞給我。
我曉得他其實並不能喝,指不定我走的時候他就醉了,可他又何必這樣放縱自己?
我接著道:“可你知不知道,就算沒有孫家和我父親這一派,沈應洛當年也逃不過死的下場。而且沈應洛為何成為犧牲品,那是因為他們自己一派的人將他推了出來。且獲罪之後,還積極奔走營救,這不是火上澆油嗎?先帝不過是殺雞儆猴,鄒家這一派難道是無辜的嗎?!”
“都一樣該死,不過是早晚。”他蹙眉道,“幫我倒酒。”
我看他一眼,低聲道:“你是想要拉鄒家替你陪葬?”這個人已太過偏執……
我方偏過頭,他卻一把拽過我的衣領。我嚇一跳,身子被迫前傾,酒氣在鼻尖縈繞。我壓低了聲音道:“你做什麼?!”
他身子亦往前傾,貼著我的耳朵道:“我這一生毫無意義,從來都沒有為自己活過。我自私、固執,覺得這世道不公之處太多……我這樣的人,活著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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