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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會後,景七被他留下來。
赫連翊才嘆口氣,軟軟地坐下來,好像筋骨已經不足以承受壓力似的,半晌,才輕輕地道:“北淵,坐。”
王伍忙搬來椅子,叫景七坐下來。景七謝坐,等著赫連翊開口,那人卻像是神遊外樣,只是呆呆地望著他,半晌也沒個音。
等好半,景七才低低地輕咳一聲,提醒他道:“太子?”
赫連翊才回過神來似的,“嗯”聲,眨眨眼,神色清明起來,抬手揉揉眉心,嘆了一口氣,道:“孤昨夜宿沒睡,精神有些不濟。”
景七默然——這些日子裡整宿睡不著的,絕不止赫連翊一個人。
赫連翊勉強笑笑,也不知道是對景七說,還是自語道:“這是到決定生死的時候,京城可要有一場惡戰,已經到了步田地,急也沒法子,可得養好精神,才好兵來將擋。”
景七見他神色有異,有些摸不準他要說什麼,便應了一聲。
赫連翊看著他,極輕緩地道:“巫童是南疆之人,算來也該到我們歸還質子之時,此乃大慶的事,犯不著連累他這個外族人留在京城……”
景七忽然愣住,雙桃花眼登時睜大,難以置信地望著赫連翊。
只聽他接著道:“孤是分不開身來,趁著瓦格剌族還沒有兵臨城下,替孤……將他送出去吧。”
第六十九章 紅紗帳裡
景七好像不認識這個一人樣,半晌沒回過味來,只愣愣地望著赫連翊。
赫連翊輕笑聲:“怎麼,表情這麼呆?”
景七張張嘴,可還沒等他說出什麼,赫連翊便抬起手往下壓下,截口道:“孤不是在跟你商量——巫童雖是質子,可以他的品級,來時既然有父皇接見,去時也不該太過寒酸,所以令你送送。”
他深深地吸口氣,又緩緩地吐出來,低聲道:“眼下父皇這個樣子,孤脫不開身,別人恐怕品級不夠,……你儘快動身吧。”
赫連翊抬眼瞟邊站著的於葵眼,於葵立刻反應過來,雙手捧過一封聖旨。景七反射似的站起來,跪下去。
赫連翊親手將聖旨接過來,要交到他手上,道:“這也是父皇的意思,令你親自送巫童一程,他老人家旨意孤便不念,早些回去,打點好便是。”
景七眉間輕輕地蹙起來:“殿下……”
赫連翊面無表情地舉著聖旨道:“怎麼,現在這時候還抗旨麼?”
赫連沛早就人事不知,下的哪門子旨意?
赫連翊想起,那時候在王府後院,聽見烏溪說出那句驚世駭俗的宣言,好像還是昨天的事,他當時還覺得可笑,覺得烏溪是白日做夢,堂堂大慶南寧王爺,跟個窮鄉僻壤之地來的外族人能有什麼關係?
他那時候只真地覺著,除了望月河畔,天下哪個地方足夠的富貴能養得活那人,養得好那人?現在看來,竟全是可笑。世事無常,等閒間尚且平地起波瀾,遑論悽惶亂世?
朝中可用精銳,盡數折在甘肅,從南疆駐地、兩廣之處調兵,那是猴年馬月才能到的?日行千里的瓦格剌虎狼之師又怎麼會給他們這個時間?京城一役,多半成死局。
赫連翊忽然就想明白,無論這個人和自己有沒有血緣關係,自己都是那麼深刻而難以言喻地將他放在心裡最軟的地方。
又怎麼忍心……怎麼忍心看著他和繁華落盡的城池一起淪落在外族的手裡呢?
他那麼個芝蘭玉樹、謫仙似的人,也該輕歌換酒、無憂無愁地過此一生。
南疆雖遠,巫童畢竟是將來的大巫,也該不會太虧待他,那裡雖雲煙瘴氣,聽聞也是有青山美人的。赫連翊將聲音壓得低低的,生怕稍微抬高,便帶出哽咽的味道,控制不住自己事不關己的口氣,冷硬地道:“接旨。”
景七抬頭神色複雜地望著他。
赫連翊移開自己的視線——割捨,那是想到即將舍之,便心如刀割,抬起的手開始微微地顫抖起來:“景北淵,接旨!”
景七輕輕地合下眼,緩緩地伸出手來,雙手接過那封聖旨。
赫連翊一直目送著他離開的背影到看不見的地方,才脫力樣地整個人摔在龍椅上。縮成一團,肩膀弓起來,將臉埋在臂彎裡。那龍椅寬大、輝煌、透出股子珠光寶氣的陰冷和肅殺,將他襯得愈加消瘦憔悴起來。
於葵默不作聲地站在邊,看著人,一聲嘆息吞回腹中。
景七回到府上,直奔書房,手扶上一個角落裡不起眼的古舊的小櫃子,默然站了一會,用貼身帶的鑰匙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