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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洞裡的水已經漲起來了,就驚叫了一聲。真是一位天真浪漫的女孩,不過是水漲起來了,她居然會為此驚叫。可見笛子依然是她最牽掛的東西。現在她還不知道我的身份尚且如此,那一旦知道了會怎麼樣呢?或許她會為這段經歷感到羞愧,會為自己沒有福分碰到一位真正的青年俊傑而唉聲嘆氣,然後拚命地想辦法把這段經歷從記憶庫裡抹掉。
巖洞裡果然已積滿了水,那管竹笛已經浮在水面飄了過來,女孩很順利地就把它拿到了手。我說:“吹一段來聽聽怎麼樣?”
她乜斜了我一眼,把嘴巴撅了撅,似乎不太情願,但顯然馬上想到我幫了她兩個大忙,不好拒絕,就說:“行,但笛膜沒有了,笛子裡的水也不能馬上就幹,多半吹不響。”她使勁甩了一會笛子,然後放到嘴邊吹了幾下,果然沒吹響。我當然覺得很遺憾,不過她能有這樣的表現,我已經非常滿意了。
我們把洞口的石塊搬開,洞裡的水就傾洩而出,發出巨大的聲響,震得寂靜的山谷在這即將被夜暮籠罩的一刻彷彿煥發了幾分精神。
再沒有什麼可以讓我們留在這繼續交談的事情了,於是我們開始下山。我肯定有些不情不願,但也沒法子;她呢,我不知道,竟看不出她的心情,我不覺平生頭次對自己的觀察力感到十分痛恨。這段山谷比往常難走一些,稍不注意就可能滑倒。我們走得很小心,費了不少勁才出了山谷,走到愛晚亭時天色已經完全黑透了。四周響起了貓頭鷹的叫聲,女孩嚇得發起抖來,說話舌頭直打顫。
“幸虧今天我進山來了,不然你今晚非在松樹上給貓頭鷹吃了不可。”
“貓頭鷹不吃人的。”
“那可難說,冬天的貓頭鷹找不到食物,餓瘋了什麼都吃,就像人一樣,餓極了的人哪怕狗屎都能舔兩口。”
她笑了一下。可沒過幾秒鐘突然就扭頭看著我。夜色中她的表情很朦朧,但我從她這個劇烈的動作上可以感覺到她生氣了。我非常納悶,自認為剛才的話並沒什麼,她沒理由這樣看我。
“你這人說話真惡毒呢!”
“惡毒?天啊,這話從何說起!”
“你怎麼能這樣侮辱我!”
“哪裡侮辱你啦?”
她繼續生氣地看著我,顯然想說什麼,但沒說出來,突然一轉身下了旁邊的一條青石板路,把我一個人拋在山間大道上。
接下去我獨自在大道上麻木地走來走去,不知走了多少來回。後來大概到了午夜,寒風實在太威猛了,我感到有些受不了,才決定回齋樓。這會我才慢慢想清楚那女孩生氣的原因,我的那幾句話確實有點問題,那等於說她是貓頭鷹的狗屎。儘管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想借那個比喻表現一下我的幽默感,哪知竟弄巧成拙。由此可見她是個非常敏感的女孩,感覺之細膩令人驚歎。
不愧是個吹笛子的純情姑娘。
山外的雪跟人一樣,也是俗不可耐的,被陽光照了照,就迅速地消融了。僅一天時間,這個醜陋的世界便恢復了它的本來面目,依然處處骯髒得令人作嘔。可是山谷裡的雪卻保持得相當完整,就好像剛剛下過似的。我覺得它的消融絕對跟陽光無關,它也許只害怕黑夜。果然,我每天都是在早上才發現它變薄了,像一位遭受了蹂躪的姑娘,淒涼慘淡地露出痛苦的表情,無言地控訴黑夜對它的折磨。它仰望蒼天,祈求上蒼再恩賜給它無邊的雪花,使它能頑強地熬過這個冬天。可惜南方的天空習慣於這樣的乾癟,不懂得詩意和純潔,或許也是懶惰了,再沒有落下一片雪花。現在每天早上,我都會起得很早,去山谷走一趟,一方面是想看看它有什麼變化沒有,期盼出現奇蹟,一方面也是多送它一程的意思。要知道,當它們完全離開之後,要再見到它們,我得熬上整整一年啊!
晚上,我自然更要去山谷。我什麼事都可以不做,唯獨這事不能不做。但和早上不一樣,我的目的已經完全變了。也只有在這時候我才知道,其實雪對我來說並沒有這麼重要,被雪的潔白所掩蓋起來的實際是極其庸俗的追求。
可我很失望,整整一個星期,我都沒有聽到那熟悉的歌聲,也沒有聽到笛聲。倒是有貓頭鷹在歌唱,難聽得叫我想吐。我忽然覺得這幅情景似乎有點神秘的象徵意義,我用一個跟貓頭鷹有關的形容使那位女孩離開了我,然後就每晚聽到貓頭鷹的叫聲。好像一種報應。
但我絕不灰心。不知為什麼我總有種感覺,那熟悉的歌聲會響起來的,因為它只屬於山谷,否則它就被糟蹋了。
果然,我到底聽到了。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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