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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女子終於在他懷中沉沉睡去,臉色卻蒼白如死。有一個剎那辟邪屏聲靜氣、不敢確認懷裡的人是否真的平靜下來,還是最終的神志潰散。
然而雖然腦波散亂,心臟卻還在微弱急促地跳動,證實著生命存在的跡象。
那個瞬間辟邪忽然長長嘆了一口氣,發現自己已經滿身冷汗,按在蕭音眉心的手指也在不停地發抖。他忽然俯下身,將那具蒼白疲憊的凡人身體緊緊抱入了懷中,彷彿生怕一眨眼她就會如塵埃消失不見。
“何苦。她雖然有織夢者的天賦,卻終究是個凡人。”身後傳來同胞兄弟的聲音,饕餮的眼睛閃了一下,看著他,聲音卻收起了一貫的冷嘲熱諷,“對我們來說,她生命短暫、如朝生暮死的蜉蝣。何苦……放她走吧。她是那樣的痛苦,她該回到屬於她的世界。”
“她是很辛苦……很辛苦……”辟邪茫然地喃喃,想起那麼多年來她的壓力和痛苦,歇斯底里的發作和一次次的試圖自殺,“不能再這樣下去……下一次,我也救不了她。”
“下一次,她會變成毫無思考能力的白痴。”饕餮毫不留情地補充,“如果你不及時放走她,她精神崩潰後便會成為瘋子或白痴——你應該知道,織夢者的潛能、最多隻能支撐十年。而眼前這個凡人已經透支。”
“不用你說,我知道該怎麼做。”辟邪忽然抬起頭,看了銀髮的饕餮一眼,眼睛陡然變成了藍色,“給我滾開!這裡沒有你什麼事,也別想我會跟你走!”
“你在怨恨我,是麼?”對著殺氣,饕餮卻笑起來了,帶著看穿人心的譏諷,“的確,如果不是我貿然造訪、打擾了你們二人世界,你至少還可以和這個凡人多待三個月——三個月。多麼可笑……不死的神袛,居然為了一個眨眼都不夠的時間而憤怒!”
“我為什麼要怨恨一個已經死了的神,”辟邪忽然卻恢復了一貫的沉靜,眉間揚起一絲冷笑,看了兄弟一眼,“饕餮,你的眼睛裡沒有一絲生氣,身上帶著死亡和黑暗的味道——我從一開始就發覺了。是你自己一直不肯承認吧?”
辟邪默不作聲地抱起了昏聵的蕭音,驀然騰空離去,消失在林後。
“饕餮,你其實已經死了很久很久了……”
伴隨著依稀的風聲,他給兄弟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銀髮的男子唇邊的笑容忽然凍結,定定看著他消失的方向,一直溫雅沉穩的辟邪那最後一句話彷彿刺穿了他的心臟——自己其實已經死了很久很久?是的,是的,在大西洲沉入海底的時候,他作為守護神袛曾用盡了所有方法對抗天地裂變,最後耗盡了所有力量,和那個沉沒的大陸一起死在了深深的海底。
他在五千年前已經死去。只是和雲荒上那些一夕死去的人一樣、他不能接受自己已經死亡的真像,而一直試圖延續著殘夢吧?
所以他隱入了黑暗,不惜和腐爛、罪惡為伴,過著不見天日的生活。
他其實早已經死去……不會喜悅,也不會憤怒,沒有期待,也沒有失望。只是無窮無盡的寂寞和孤獨,穿行在黑夜裡,沒有一個同伴。
所以他才會尋找辟邪。並不是如他宣稱的那樣,僅僅為了尋找同伴;從內心深處來說,他是嫉妒辟邪的——嫉妒他依然擁有夢想,依然有著相依為命的織夢者。他是尚未死去的一個,因為他的生命在守望中延續。
所以,他這次回來,就是要將其所有的一切粉碎!
點破辟邪的夢境,擊潰織夢者的神志,徹底的毀滅苟延殘喘的雲荒……他要將辟邪至今以來賴以活著的所有東西粉碎,讓那個一直沉靜孤獨的兄弟和他一起沉淪到黑暗中來!他要看著辟邪如何和他一樣掙扎在人心罪惡墮落的泥潭裡,如何在毀滅中獲得暫時的滿足。
他們都曾是守護生靈的神袛,卻不得不淪落在暗影裡。
饕餮忽然冷笑起來,將手緩緩插入自己的身體——腐土般的身體居然是虛無的,銀髮的男子將手插入心口,挖出了一塊心臟模樣的東西。那只是冰冷的土石,不會跳躍、也沒有溫度。他這個身體,早已隨著遺失大陸一起成為化石。
“不錯。我早就已經死了……”嚓的一聲,那顆石化的心臟在手裡成為齏粉,饕餮冷笑著喃喃,眼睛裡卻有陰暗的光,“可是,為什麼你還活著呢?辟邪?”
九、
“怎麼忽然間外頭風雨這麼大?”九點半,艾美惱怒地抹開了潑到作業本上的雨水,站起來關上了窗,風吹得桌上的書嘩嘩亂飛,幸虧她一早就用蕭音送的那塊雲荒石雕壓住了。
關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