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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瘦和尚點頭如搗蒜。
陳青口覺得自己後脊樑骨發涼,咋就掉進了和尚窩,自己身上破綻那麼多,分分秒秒是要被戳穿的。
好在中年和尚沒在意這裡換了個人,用高高在上的口吻差遣他們:“走走走,有點出息,別打這狗的主意了,跟隨為師去大殿。”
和尚一股一股地湧入大殿,足有百餘人,陳青口隨大流擠在裡頭,這地下的大殿比地面上的大雄寶殿還要氣派。燭光閃耀,燈火通明,香火繚繞,大耳垂肩的釋迦牟尼如來佛,鍍金的身軀居中而塑,左邊是金鰲不空成就如來,右邊是大日如來,俗稱如來橫三世,也稱三世佛。再往下是一百零八羅漢,層層疊疊各有姿態,在佛祖身邊護法。陳掌櫃細細地察看出風口,他是一個很要命的人,身處如此多的蠟燭香爐之中,免不了要擔心通風不暢,一不小心被這濃煙薰死。說實話,這鬼地方建得還真精巧,非但透氣,還透著微弱的光亮,也不知道是前人能工巧匠留下的遺址,還是後人開鑿的秘密地府。
佛祖面前高掛一遺像,丹青工筆,勾描的還挺像,畫中一個肥頭大耳的和尚,舉著大鏟逍遙地邁步。這神情,這衣著,陳青口看了直甩手。這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麼,這畫上的和尚,陳青口是認得的,非但他認得,傻子認得,小包和餘寡婦他們都認得。能不認得嘛,人家的大鏟子現在還攥在傻子手裡頭呢。這不就是那天在宋府裡被陳掌櫃親手打死的倒黴和尚嘛,看樣子這是給胖和尚辦的超度法會,算算日子,應該是三七的樣子,不用問不用問,這胖和尚一定是這個廟中的和尚。人家現在舉寺哀悼呢,偏偏陳青口這兇手混跡其中。
和尚頭頭自然是個看上去德高望重的老和尚,眉毛鬍子連眼睫毛都白了的老和尚。他悲痛地展開手中黃綾的摺子,用低沉著的嗓音,首先誦讀了一段經文,原來死的這個胖和尚還有一個該死的法號——圓寂。您說這和尚叫什麼不好,圓通,圓明,圓方都好聽,他非要叫圓寂,這不,圓寂了。老和尚的經文中唸到,圓寂徒兒生於何年何地,死於何時,祖籍那裡,家裡還有何人,這上頭一一列舉,死因是被人迫害,身首異處,斷了性命。陳青口也不敢樂,怨有頭債有主,這一個和尚倒下去,卻還有這許多和尚站著呢。
老和尚之後唸的,不過是佛法中對於極樂世界的美好向往,以及希望圓寂和尚早登極樂的良好祝願。老和尚高一聲低一聲,每念一句,下面的和尚就要和一句,阿彌陀佛,然後躬身跪拜,陳掌櫃也一次一次拜下去,只拜得兩眼發黑,暈頭轉向。心中暗想,這拜佛還是個體力活。
有個女人,半老徐娘四十上下,負責指揮從四鄉八鎮擄來的奔喪隊伍,跪在殿左側號啕大哭,似乎不哭不足以顯示法事的熱鬧,不哭不足以突出圓寂和尚的道德高深萬民愛戴。無論你想哭不想哭,要哭不要哭,到這裡也只能哭。可憐這些死了親人的百姓,想想自己尚未入土的故人,痛上加痛,淚珠兒雙雙對對往下落,哭得肝腸寸斷。
第三十章 不可說
陳青口見過強勢的女人,比如餘寡婦,但這樣的女人並不可怕,因為她們只是虛張聲勢而已,大抵上不過是在菜場上對小商小販吆五喝六,起不了什麼風浪。而眼前這惡婦的確是異類中的異類,她手裡的這條鞭子還真的什麼人都敢打,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還有人病懨懨地拖著兩條腿走不動道。這惡婦下起手來,一點都不手軟,一鞭子下去,活活將人打翻在地,口吐白沫而亡。陳掌櫃不是不想救,只是他只有一人兩隻手,肝火頂上來,還得硬生生壓下去。
人不是豬,不是趕上架的雞鴨,人是有脊樑,有骨氣的。在強勢之下,年輕人可能怕死,因為年輕人有各種牽掛,堂上的雙親,襁褓中的孩兒,況且還未享盡這世的美好。但是老人不怕,與其病痛纏身,與其白髮蒼蒼還要受這般的屈辱,不如去了,人生的盡頭有他們所愛的人,死又何懼。
人群中,一位腰扎白布帶,拄柺棍的老太太顫巍巍地甩乾眼淚,挺了挺了本就弓起的背脊,老太太喪夫,掉淚掉得整個人都萎靡了,但還有一把不錯的聲音:“這是什麼烏煙瘴氣的地方,你們這些畜生,出家人不慈悲為懷,竟敢草菅人命。快快把我們放了出去!把棺槨還與我等!耽誤了下葬的時辰閻王不收拾爾,我老太婆做鬼也放不過你們!”
陳青口暗暗豎起大拇指,看老太太雖瘦弱,穿著十分得體,淨白的頭髮絲兒梳得乾乾淨淨,說話亦有條有理,可能是出自大戶,令人不由得肅然起敬。
惡婆娘兩眼冒火星,跨大步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