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第1/4 頁)
騰騰的劍氣直直地向我衝撞而來,我反身一晃,擊出一掌。不夜侯退立半步,劍花卻毫無停頓地橫掃而來,我單手撐了結界相抵,一手擊出血紅光芒,如同鮮血四溢,一時間如血墨交融,驚心動魄。
滌煩劍萬餘年得以出鞘,舞得氣凌霄漢,卻無法傷得了我,劍氣成倍暴漲,黑色的霧氣如同烏雲壓境,攜著千軍萬馬席捲,勢不可擋。
面對這樣浩大的氣勢,我也不由地興奮起來。掌間爆裂出的法力較之前更加強大,不夜侯撥開血色間襲來的點點金光,霎時白了臉:“這是……”
眼底燃起無法熄滅的熊熊火焰,掌間的血色攙了星子般的細碎金光,唇齒間皆是揮之不去的腥氣。滌煩劍被我強大的氣焰逼得連連後退,靈臺沸騰不已,正要給予對手最後的一擊。
“阿蘿,小心!”熟悉的嗓音刷過我的耳朵,我猛然一頓,竟僵在了原地,無法動彈。我深知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眼底的火焰刷地熄滅下去,血色的光芒也盡數自周身褪去,此時的我,如同一隻被打回原形的、手足無措的小妖。
不夜侯不曾預料,亦是一驚,急欲收手,奈何滌煩劍沉睡萬年,此番被召喚出來,難掩興奮,又滴了主人鮮血,一時忘乎所以。加之方才遇上了逢所未逢的對手,竟如脫韁野馬,自不夜侯手中掙脫而出,筆直地向我刺來。
我望著無法使出分毫力量的雙手,這才悲哀地發現,原來那個能以微笑鎮定自若地面對不夜侯的那個人,不是我;能與魔界乃至六界中數一數二的滌煩劍激戰數十回合的那個人,不是我;能打敗三魔王不夜侯的那個人,更不是我。
那個神力通天、擁有血紅色眸子的人,終究不是我。
我只是那個黑眼睛黑頭髮、聽到少主聲音會心悸的煙蘿。
我被巨大的悲哀所籠罩,淚水聚滿了眼眶,絲毫沒有察覺灼灼的劍氣正直指而來,絲毫沒有聽見不夜侯的焦急的驚呼,我透過一汪淚澤看見的,唯有少主奮不顧身衝過來緊緊抱住我的身影。
劍刃刺破衣衫,刺破血肉,世界在這一瞬恢復了五感。視覺、聽覺、嗅覺、觸覺與味覺一併將我淹沒。
我看到少主緊緊地抱住我,他的背後,是巋然不動的、黑霧繚繞的滌煩劍;
我聽到血肉被分開的模糊聲響,以及不夜侯還未落音的“縉川——”的“川——”字;
我聞到空氣中揮散不去的血腥味,我想那不僅僅來自於少主,其中亦摻雜了我的;
我感到少主的身子變得越來越沉,他整個人都伏在我的身上,卻那樣緊地將我死死摟住;
我嚐到嘴裡濃濃的血腥氣,然後下一秒,我便嘗見了少主的。
他嘴裡的血腥味不比我的淡,卻十分用力地吻住我,舌尖掃過我口腔中的積血,掃過我舌上的創傷。我在一片陌生的血海中迷失方向,只能抱緊他的頭顱,滾燙的淚一顆一顆砸進他的脖頸間。
劍刺在他的身上,可我卻感到好痛好痛。
他艱難地抬起頭,衝我咧出一個微笑,伸出手溫柔地擦去我臉上的淚水,可他越是擦,我掉的眼淚便越多,砸在他纖長的手指上,寬闊的肩膀上,發出“叭嗒叭嗒”的響聲。
“阿蘿……”他將頭枕在我的肩上,輕輕地喚我,氣若游絲。
攥緊他的手握在胸前,止不住抽泣,只能帶著難聽的哭腔道:“我在,少主,我在。”
“瞧你。”他笑出了聲,緊擁的姿勢使我們的身體密不可分,我清晰地感受到這個笑帶給他胸腔的震動,這種感覺委實震撼。
他的呼吸愈發輕了,掙開我的手,我哭著又將它們根根攥緊不讓他離開。他無奈地笑了笑,解釋道:“我只是想摸摸你的頭髮而已。”
我的眼淚掉得更兇。
少主的手得到解放,撫上了我的頭頂,細細的打著圈,再順著髮絲的走向緩緩遊弋至髮梢,如此反覆。這樣的動作相熟而傷感,一如往日,令我無端心安。我攥著他胸前的衣襟,哭到不能自抑。
少主拍拍我的背以示安慰:“別哭了,你哭起來真的很醜。”他頓了頓,神色迷濛,輕聲道:“阿蘿,這是我第一次見你哭。”見我依舊哭得涕泗交流,卻又不知如何安慰,聲音裡也多了絲怊怊惕惕的意味:“別哭了,阿蘿,我還沒死呢。”
抬起頭後知後覺地看向少主的背後,那裡早已沒了名劍的去向,徒留一個橫向的劍傷,周圍已被鮮血浸成發黑的紫色。剎那,我的眸子淬了入髓的恨意,透過少主,投向遠處那個高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