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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並非普通待字閨中的平凡女子,空有一個如仙子般曼妙的皮囊。她的仁心善舉惠民無數,以歐陽家富可敵國的財勢,在舉國上下都設了澤民堂,人人皆稱頌其是“菩薩美人”,名聲之大不下於當朝任何一個功業彪炳的鬚眉男子。
因此楊栩登上皇位之後,便迫不及待向歐陽家求親,其實並沒有人感到意外。
她將自己反鎖在房中整整兩天兩夜,無論家人如何勸說也無動於衷。第三天的清晨,她自己開啟房門,向皇宮遣來求親的特使親自點頭應允了這樁任何人都樂見其成的婚事。
她知道這樣做,對歐陽家是最好的。離朝建國將滿百年,歐陽家第一代家主歐陽戾協助離高祖楊蒼開國有功,歐陽家因此被敕封為離朝四大享有國姓的家族之一,百年風風雨雨下來,歐陽族人在朝中勢力早已盤根錯節,現在更是由於她的善舉,在民間聲譽一直居高不下。
她知道,自己若是拒絕皇帝的求婚,其後果,並不是拒絕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那麼簡單。
從來天子身邊無家事,她知道,自己選擇跳入了一個再也難以掙脫的沼澤。但是家族的榮光,家族的命運,從小到大刻在骨血裡的教育告訴她,那是她永遠都要以自己的性命去守護、去維持的東西。
她明白的。
個人的喜怒哀樂,不過是歷史車輪輾轉下注定激不起一絲塵埃的東西。她要歐陽家成為離朝的中流砥柱,成為能夠在風浪險急中留存到最後的勝利者。
那日之後,她便決定徹底告別自己曾經那個不現實的夢境,告別那個春日溫暖的日光下邂逅的小小少年,告別那個也曾經擁有一顆不切實際做著幻夢的少女心的自己。
那些曾經在柔軟天光下發酵的甜美夢想,那些回憶中點點滴滴的歡笑和甜蜜,如果延續下去,將以註定的血腥和殘酷為結局,她情願讓這一切就這麼無疾而終,讓那個和熙春風中騎著駿馬颯踏而來,信鞭打落一地紛飛紅花的小小少年,最後能夠帶著一臉燦爛可媲美陽光的微笑,自由自在地消失在兩側開滿桃花的小路盡頭。
她希望一直到最後,都能夠將那樣一副情景深深深深地刻在自己最深最深的心底深處,小心收藏,時不時拿出來細細玩賞,讓那隱秘的甜蜜和美好,帶給自己被家族命運佔據的人生,最後一絲屬於自己的歡樂。
但是……但是……
亂了,怎麼一切都亂了呢……
她怔怔望著一直在出神的男子,那俊朗的面容已經有了屬於成年人的堅定稜角,少年時還稍嫌過於精緻俊俏的五官,已經有了凌人而上的銳利氣勢。尤其是那雙從前看來只覺得深邃動人的眉眼,現在看過去,竟覺得猶如一座崇山峻嶺在那宛如巧匠精心鑿刻般的五官中異軍突起,叫人心裡沒有來由地就是一陣慌亂。
她的視線也終於驚動沉思中表情略顯陰翳的楊軒,他抬起頭來看她,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來打破僵局才好。
回憶起從前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他總收起在別人面前冷峻而少年老成的氣度,會對她盡情地傾訴心中各種沒有對別人說過的話語。她那雙纖細嬌嫩的柔荑,帶著溫柔的溫度在他面頰摩挲的時候,就是他住在皇宮中那終年不見天日的天琴宮時,唯一有印象的歡樂時光。
從深思中回過神來,眼前娉娉婷婷站著的美麗女子,一身湖綠色鳳凰鳥羽紗長裙,卻是他親手從元洛帶回來,放在這處珍藏起來的,想不到竟被她找到了。
現在看見一身精心妝扮叫人驚豔的她,他卻罕有地不再那麼為她的美麗而怦然心動,殘存在心頭的感概,卻也不過是那股揮之不去的物是人非的些微惆悵。
隨之縈繞心頭的,竟鮮明地是另一人纖細而挺拔的身姿,那人卻從來都不像她這樣擁有灼人眼目的美麗,但是那舉手投足間,月明風清一樣的清雅秀致,像是湖面搖曳的淡淡月影,初時並不叫人注目,可是,卻是爽脆明白的,舒心自在的。
那溫暖柔情的愛惜呵護,那似乎深可見骨的舊日羈絆,那清澈見底的從不作偽的純白色的情感,當他觸控到的時候,當他注意到自己心頭真正蠢動著的感情的時候,那排山倒海而來的深深的眷戀,卻早已在那人身上紮了根安了家,再也沒有辦法抽離分毫。
而當他回過神來,驀然發覺,那人的身影早已佔據了自己所有心神,佔據了所有可以思考的空間。眼下如此絕世佳人的美麗妝容,如此勾起他無數回憶的帶著輕愁的微笑,卻只能令他心頭掠過一陣空茫的殘影,那是往日青澀的情感,漸漸振翅而去再也無法挽回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