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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夢枕呢?他交朋友的方式是:先信了他,再懷疑他。
雷損則正好相反:他是懷疑了人再信他。
白愁飛卻只懷疑人,不信人。
冷血“看人”“憑劍”:他以劍覓劍,以劍招覓知音。有“劍氣”的,就是他的好友;反之,頂當是作泛泛之交。
追命看人,只從酒處看:猛喝酒的,是好漢。不喝酒的,是君子。不敢喝酒的,是放不開,不敢醉。賣醉佯狂的,是偽君子。老想灌醉人的,是小人。老勸他人喝酒他自己涓滴不飲的,是真小人。不喜歡喝酒的,是老實的人。老喜歡喝酒的,是可愛人。失意才喝酒的,是失敗不起的人,得意才喝酒的,是福不耐久的人。用一醉解千愁的人,到頭來也是個醉就跟自己有仇的人。不該醉時醉的,是到處與人結仇的人。說醉時偏不醉的,絕對是愁人。
無情看人,乃是辨其味。他對氣味敏感。
每一個人身上都散發出不同的氣味,他一聞便知香臭。
尤知味“看人”,也是從味道處“看”,他當每個人都是餃子、包子、肉丸子,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滋味和風味。
他的胞兄尤食髓也一樣,以“味”辨人;但這“昧道”是以味黴來辨識,與無情的氣息辨人大為不同。
沈虎禪則以“氣”辨人。
人人身上都有“氣”,而且有著大小強弱不同的氣場,沈虎禪本身就是一個“氣勢逼人”的人。
蕭秋水看人看氣質。
雷純看人,是從小處看。
燕狂徒看人,則往大處著眼。
任狂觀人,卻只從狂處定奪。
狄飛驚則喜歡聽,他以聽代看,聽其人聲,聽其人言,他已可思過半矣。
龍舌蘭呢?
她很可愛,她喜歡從第一眼的“印象”判定這個人,一看就在心底裡有了個良莠優劣。
她看到陳風那風霜的笑臉是一張張的刀。
她眼裡的麻三斤,卻是會發光的。
很奇怪的,麻三斤雖然那麼大的塊頭,頭尖腹大,像只盤坐佔據了土地廟卻在招手的肥貓,結實粗壯,但龍舌蘭一眼看去,卻感覺到:
這人會發光。
這人在發光。
這個看來不出色、不起眼的人,通體都在發亮。
龍舌蘭只看了麻三斤一眼,便生起這般強烈的感覺。
她卻不知道自己何以會有這種感覺。
其實這種感覺不只是她一人獨有:有的女子,天性十分敏感,她們會因看到一隻貓、一隻狗,忽然從它們的眼神中感覺到一種相依相守之情來,甚至生起了“我的前生就是它”的血濃於水的感覺,
她們有的第一眼看見一個男子,就生起“這輩子就只跟定他的了”的心意;同樣的,可能因為那個男子翻身上馬、絕塵而去的姿勢,可能是因為那一陣風颳下了一片落葉,甚至可能是一支蠟燭忽然滅了,就會認定:“我再也不會見到他的了”將成事實。
結果,這些情景,往往也真的發生了。
她們只預感到,“會這樣”,卻不明向自己為何會預感到這樣。
對這些人而言,只要一尾蜻蜓迎風而飛,唐山便會發生大地震;襄陽城裡的周衝早上左眉忽然斷落了許多根眉毛,洛陽城裡的胞兄周墜便突然倒葬在廁間;烏蘇里江畔一隻啄木鳥忽然啄到了一隻上古猿人藏在樹洞裡的指骨,京城裡天子龍顏大怒又將一名忠臣腰斬於午門。
世上有許多事,未必馬上見報應,但卻有因果。
世間有許多事,看來是兩不相干的,但其因果卻是我們想不到的,看不到的。或許是遼東省剛下了一場早雪,大食國卻熱死了三千一百二十四人,這其中亦有互為因果迴圈,只是常人一眼看不出來,凡人一時想不明白而已。
茅山術裡用一根毛髮,即可施咒作法,便是這個相應的道理;巫術中以身邊衣物用品下蠱,也是這相同的原理。蜀中唐門用一種痛毒,透過男女使人漸而失去對任何疾病抵抗能力的病變,成為無可藥的絕症,亦由此理而生。
這是一個輪迴,彼此相呼互因,因而為何某人葬身於其穴,其子孫就發了跡;而某人祖墳一旦遭毀,便敗家毀業。
因為這都是一個整體:一脈相承,一氣呵成:
報應不爽,困果不昧。
龍舌蘭覺得對方“通體似會發光”,然而眼前的人卻儘量低聲下氣、內斂自抑,她便判斷為:
這人一定很想出人頭地;所以他的藏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