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三十章 飛雪一場黃粱(第2/3 頁)
曠地。
“得嘍,這下可是有好戲瞧了,咱這北城裡頭跑馬的公子哥,這下可是觸著了黴頭,偏偏要往南城跑,正巧是撞了個漢子,要是沒看錯,那馬瞅著可是像極了打東邊大元來的,起碼是沾了些血脈,肩高頭闊,瞧筋肉就有上千斤不止,迎面這麼一撞,哪怕是有習武的底子,不死也差不離。”
“真要我說,黃從郡這南城,既烏煙瘴氣,又多出愚民,倒不如一併趕出去,省得瞧見心煩,偌大上齊,難不成就尋不得容身之所聽說那位眼裡頭不揉沙子,想必也是對這夥死乞白賴不樂意走的南城賤民看不過眼去,最好是儘早驅逐出去,省得許多麻煩,黃從郡山好水好女子好,就屬這些南城賤民礙眼。”
竊竊私語者甚繁,有人不屑一顧,有人稍露悲慼之色,北城嬉笑不屑者多,而南城衣衫破爛者,其中少有流露出悽苦之色,更多人神情未變,木訥地望著遍地血水,與那位差遣下人擦拭馬蹄的貴公子,麻木而冷硬。
黃從郡的浩大風雪,何曾灌入歌舞昇平的北城,而是被南城陋室四面遍佈的窟窿孔洞,一併嚥了個乾乾淨淨。
但逢黃從郡一起風雪,南城裡頭家家戶戶的日子,就不見得有多好過。
滿臉煤灰的小姑娘撐腰,張望著破屋裡頭飄搖而下的雪花,雖說是有心堵漏,不過終究是還未足金釵年歲,縱然是踩上那枚吱呀作響的木梯,仍舊距離那處屋頂新漏有一臂遠近,於是只得作罷,起身拿起枚木材,使稍顯粗糙紅腫的兩手擎起短斧,仔仔細細將木頭劈開,再細細磨平,又瞧見自家正在安睡的幼弟踹了被褥,再度起身蓋好壓實,繼續劈柴。
這營生還是父親替人家餵馬放馬半年,才從高門大宅管家那討來的,但凡隆冬大雪無人外出時節,總還可從此營生裡謀得兩三枚銅錢,聽爹講說,人家心眼好,暗地裡告訴自個兒,這梨木算是賤物件,不過是取暖所用,趁劈時多少昧下來點,也算是能賣點銀錢,最不濟不必時常外出砍柴,對於南城人家,已算是多少人都搶不得的好營生。
但小姑娘總覺得這梨木遠算不上好聞,辛辣酸澀居多,並無多少香氣,不過既然有這麼一份銀錢填補家用,倒也是時常替孤身拉扯膝下兒女的爹分憂。
許腐草家中兒女雙全,姑娘生得極好,但兒郎卻直到這般垂髫年紀,仍不曉得如何開口說話,時至如今連聲含糊不清的爹爹或是姊姊,都從未聽其說出口過,身子倒是壯實,奈何似乎是天生缺了些靈智,更莫說是替許腐草分憂,做些小營生。
雖說是南城家家貧寒,有時小姑娘也有收拾麵皮的念頭,不過上次將麵皮清洗乾淨過後,許腐草難得動怒,硬是將自家姑娘拖到舊灶前,狠狠抹上兩把爐灰,才算作罷,可事後許腐草替人趕車,夜半更深時候歸家,自個兒在破舊門前坐了一夜,憑半邊身子遮擋風雪,小姑娘迷迷濛濛聽見,許腐草唸叨了半夜,說是愧對閨女。
日子總歸是清靜貧寒,倒也是能艱難度過,就像是南城裡頭的風雪,雖時常要掀翻屋頭薄薄一層茅草,許腐草卻總是能琢磨招數,將破屋堵得嚴實。
小姑娘拾柴曾偶然間路過北城學堂,聽裡頭那些位穿戴齊整的少年郎搖頭晃腦誦書,依稀記得有這麼句,唯聖人方可遮風擋雨,庇佑萬民,後頭半句,憑小姑娘的見識,自然是不解其意,但遮風擋雨卻是曉得箇中意味,聖人是何人,倒也連一知半解也算不上,估計也是同自家爹爹那般的好人。
今日的雪分外大,從片片細碎,到遮天蔽日,也不過是短短兩盞茶的光陰,小姑娘再出門時,才察覺時常同自家爹爹爭執來爭執去的鄰居,瑟縮著身子蹲在家門外,後腦勺上頂著一片厚厚白髮。這位鄰居算是許腐草少有的至交好友,畢竟這南城但凡是做馬伕替那等公子王孫駕車的,裡頭就屬許腐草婚俗不忌,誰人的生意都搶,口碑自然不好,唯獨這位鄰居時常同許腐草鬥嘴,要麼便是爭誰人閨女好看,要麼便是爭誰人駕車的本事高,可鬥嘴歸鬥嘴,拼著被自家婆娘怪罪,也時常讓許腐草一家三口來自家住處蹭飯,一蹭就是許多年。
可眼下這位近鄰,只是摸摸頭,相當乾澀地朝小姑娘笑了兩聲。
瞧模樣,就好像是很多年前,許腐草蹲在一片被冬來野火燒成廢墟的窩棚邊上,也是頂著這麼一腦袋被雪染成花白的鬢髮,呲著缺了一顆的嘴,使袖子小心翼翼替姑娘擦乾淨臉蛋上的灰塵,彷彿是生怕自個兒的贓汙衣裳劃破了後者粉嫩臉頰,笑嘻嘻說以後你管我叫爹爹。
小姑娘回房,將炭火略微撥弄撥弄,又仔細將炭火隔開,替自家尚在安睡的小弟掖緊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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