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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閉眼靠在椅背上,呼吸著凜冽寒風,慢慢地,慢慢地吐出一口氣。她說:“程亦川,你說為什麼人活著會這麼累?”程亦川的手慢慢收攏,握緊,指尖用力到發白。年輕的女人閉眼坐在那,有細小的雪花落在她面上、肩頭。她輕聲問:“是我選錯了嗎?是我爸替我選錯了路嗎?如果我沒有從小練滑雪,也許我能順利讀完高中,進入一所不好也不差的大學。你知道的,本地人靠北京的大學,再不濟也還有點優勢。”“如果我過著平凡人的生活,這麼多年是不是就不用那麼辛苦?再也不用天不亮就起床訓練,天黑了才回到宿舍。不會二十五歲了還像張白紙,沒談過戀愛,從未夜不歸宿,酒沒沾過兩次,垃圾食品從來不敢吃。”“如果我沒有選擇滑雪,我就不會受傷,不會錯過我爸的病情。也許我可以陪他更長時間,盡到一個女兒該盡的義務。”“程亦川,我都二十五了。我沒見過二十五歲還一事無成,像我這樣沒用的人。小雙至少有一技之長,能夠溫飽自足,而我呢。好不容易走後門攀關係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我做得不甘心就算了,還遇到破爛事……”她一直是笑著說這些事的,可緊閉的眼皮也擋不住洶湧的眼淚。生活啊,生活磋磨她。連日以來的迷茫與酸楚一齊襲來,宋詩意再難抵擋心頭的無力感。她抬手擋住眼睛,緊咬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即使這樣,她還笑著說:“你把臉轉過去,別看我。我現在很尷尬。”空氣裡只有細小的打著旋兒落下來的雪花,風吹在臉上像刀子,更遑論她面上有淚,眨眼間就像要結冰似的,凍得她難受。然而下一秒,有一雙很大很寬廣的手落在她面上。那雙手遮住了雨雪,遮住了寒風凜冽,遮住了光,也帶來了陣陣的熱。她聽見少年低低的聲音。他說:“別擔心,我幫你擋住了。”那雙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有些發顫,卻又異常堅定。宋詩意眼中熱氣更勝,卻聽他問:“宋詩意,你信我嗎?”她一頓,怔怔地抬頭看他。程亦川定定地望著她,一字一頓說:“如果你的腿可以康復,你願意以二十五歲的‘高齡’,重新踏上雪山嗎?”“……”“不談家庭,不談負債,除了你自己,什麼都不要想。你問問自己的心告訴我,你還想回來嗎?”“可是——”“沒有可是。”他像是英勇無畏的屠龍戰士,只要她一聲令下,他就能不畏艱難去為她開路,為她犧牲。良久,他看見宋詩意重重點頭。程亦川紅著眼,別開臉,說:“也不枉我衝動一場,魯莽一場,又被你狗咬呂洞賓一場了。” 第五十五個吻從故宮出來,宋詩意給陸小雙打電話,看得出,陸小雙心裡還有點發毛,說話的底氣都沒那麼足。宋詩意說:“一會兒我和程亦川就過去。”“過哪兒去?”“你家。”陸小雙沉默片刻:“你要來找我算賬嗎?”宋詩意坐在公交車上,氣笑了。回箭廠衚衕之前,她帶著程亦川去了趟菜市,買了不少食材,然後殺去陸小雙家吃火鍋。在廚房裡忙活的是陸小雙,兩位從小專注於競技滑雪的運動員手藝堪憂,只能在一旁當大爺。宋詩意也不好兩手空空,什麼都不幹,便裝模作樣走到她身邊:“我來幫忙。”陸小雙目不斜視:“還是算了吧,你忘了去年你炒個菜,差點把我廚房炸了?”“……”當著程亦川,怎麼說話呢?宋詩嘴硬:“這幾個月我在家練了練廚藝,早就今非昔比了。”“是嗎?上星期去你家,你媽還跟我說擔心你將來嫁不出去,她要是個男人,娶個廚子也不娶你。”“……”宋詩意回頭,毫不意外看見程亦川在笑。她瞪眼睛:“笑什麼笑?你還不如我。”程亦川很鎮定:“我是男人,廚藝不好沒關係,像你媽說的啊,娶個廚子就行了。”宋詩意受到針對,衝過去敲他腦袋,說他翻了天了。廚房裡的人在大笑,客廳裡的人在折騰,一頓飯吃得十分熱鬧。飯後,宋詩意承擔了洗碗的大任,而陸小雙趕去後海駐唱。小小的平房裡只剩下她和程亦川。陸小雙家也不大,臥室是loft結構,上下兩張床之間僅僅隔了個閣樓似的平臺,看似兩個空間,其實也約等於一個房間。“你睡上面,我睡小雙的床。”都是運動員,出去比賽連大通鋪都睡過,宋詩意心大,也沒去想別的。倒是程亦川看了眼這和上下鋪沒啥兩樣的loft,眼神變得古怪起來。“我們睡一屋?”“放心,我不打呼。”她掃他一眼,想起他在電話裡無數次吐槽魏光嚴。從前沒在一個屋簷下住過,宋詩意只知道程亦川愛乾淨、瞎講究,而今要共度一夜,她才發覺這人不只是普普通通的講究,簡直吹毛求疵到出神入化的境界。讓他去洗澡,他走進廁所又黑著臉出來:“這廁所也太小了吧?轉個身都困難。”“你愛洗不洗。”宋詩意從櫃子裡找了未開封的毛巾和洗漱用品,扔他腦門兒上。程亦川愛乾淨,澡是一定要洗的,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