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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詩意笑了,掛電話前聽到了最後一句:“好夢,宋詩意。”結束通話時,心情很輕鬆,彷彿生活的重擔悉數落幕,未來種種都值得期待。她並未告訴程亦川,那張新的床墊被她安置在了母親的床上,而她就睡在舊棉絮上。可奇妙的是,她很快入睡,就在自己的舊棉絮上也做了一整夜的好夢。她夢見歐洲的街景,豔陽下的陽蓬,街角的露天咖啡館旁,金髮碧眼的人大口吃著義大利麵。遠處有連綿起伏的阿爾卑斯山,近處的廣場上白鴿紛飛。細碎的陽光灑落一地,溫柔了世間萬物。天亮時,她看見了大半夜裡程亦川發來的機票資訊,心跳驟然加快。冰島,她來了。而她不知道的是,在電話的另一頭,頂著黑眼圈熬了一夜的人,依然在精神奕奕地逛著網店,在魏光嚴醒來的 第五十八個吻還能有比這更戳心的開場白嗎?沒有了。程風騷前一刻還像只膨脹的氣球,從遠處優雅地飄過來,下一刻聽見宋詩意的形容,就真變成氣球了。生氣的氣。氣死人的氣。航班從北京到香港,轉機後直飛冰島。一路上,宋詩意因為一時的言語不慎,不得不接受程氣球對她耳朵的無限荼毒。“我不好看嗎?”“你就說我從頭到腳哪兒沒穿對吧。”“棒球帽難道不酷嗎?”“黑色羊毛大衣難道沒有襯托出我優雅的貴族氣質嗎?”“宋詩意你是眼睛有問題還是審美有問題?”“你其實也覺得我很帥,只是礙於面子不肯承認,所以採用了比較極端的措辭,對不對?”“……”宋詩意:“對對對,你說的都對。”程亦川:“……”她又敷衍他了!她就是摸清了他的善良大度,最近慣用“行行行”、“對對對”這一類的臺詞敷衍他!程氣球的碎碎念再也停不下來。直到登機了,兩人在靠窗的雙人位入座,宋詩意繫好安全帶,終於側頭一把捂住他的嘴。“程亦川,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囉嗦?”她還嫌他囉嗦?程亦川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可氣話沒能說出口,他的視線落在那隻貼在他唇邊,眨眼間又飛走的手上,心跳漏了一拍。柔軟的,被早春的氣溫染涼的手。因為常年握著滑雪杖,掌心有薄繭,與他唇間相觸的那一刻,摩挲得唇瓣微微發癢。程亦川怔忡片刻,下意識張嘴要反駁,可她剛才……說什麼來著?不記得了。他的大腦彷彿是一攤漿糊,黏黏糊糊,餘波盪漾。於是出口成了沒頭沒腦的一句:“你用了護手霜?”淡淡的香氣殘留鼻端,稍縱即逝,似乎有點甜。“對啊。”宋詩意下意識地聞了聞自己的手,“早上用的,現在還能聞到嗎?”她的手心在接觸到他的嘴唇後,又一次無意中貼在了自己的唇上。緋紅的唇,潤白的掌心,這一幕在程亦川看來——簡直刺激。他的面頰轟的一下燒起來,哆哆嗦嗦指著她:“你,你還有沒有點女人的矜持了!”宋詩意莫名其妙:“啊?”“你你你,你剛才還用這隻手捂了我的嘴!”程亦川面頰爆紅,誇張地不斷指她的手。宋詩意看看程亦川漲紅的臉,又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下一秒,頓悟了他的少男心。有沒有搞錯!你這麼純情的嗎,少年?她睜大了眼睛,一巴掌照著程亦川的腦門兒呼過去:“一天到晚瞎幻想個什麼啊?你是小學生嗎,這腦子裝點正經事行不行?”程亦川:“這還不算正經事嗎?你這是佔我便宜,想跟我間接性接——”下一秒,那隻手再一次捂住了他的嘴。宋詩意警告地看著他:“公共場合,你給我閉嘴。”被捂住嘴的人唔唔唔發出抗議:知道是公眾場合,你還佔我便宜?宋詩意沒聽懂他在說什麼,只警告地白了他一眼,鬆了手,從隨身的揹包裡掏出眼罩戴上,“我睡覺了,你給我消停會兒。”程亦川死魚眼盯著她。可為了剛才的親密接觸慌亂不已的彷彿只有他,神經大條的師姐戴上眼罩就安然入眠,氣得人牙癢癢。他又變身氣球,氣鼓鼓坐在那裡,從前座的兜裡拿出本雜誌來,嘩啦啦從頭翻到尾,又煩躁地塞了回去。起飛了,失重感叫他消停了片刻。飛機上的光線暗了下來,嘈雜聲漸漸弱了下去,乘客們彷彿在燈光的引導下自覺安靜起來。鬼使神差的,程亦川側頭看著身旁的人。她戴著眼罩,安心入睡,頭頂一束微弱的光線打下來,不偏不倚落在她臉上。他的視線從她光潔的額頭一路而下。眼睛被眼罩遮住,所以無從窺視,但鼻尖小巧而挺拔,在空氣裡彎出漂亮的弧度。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唇上。緋紅潤澤,像明信片上的三月早櫻,盛開在水墨畫一般素淨的面容上,柔軟馥郁。他怔怔地回憶著她用掌心觸過他的唇,然後貼在自己唇上的畫面,下一秒,腦子嗡的一下亂掉了。甜的,像草莓一樣的香氣。